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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人应声而去,不多时捧着汤药进来,众人瞧着谭太妃眼色,把药碗摆在矮几上之后,便默默退了一步,无人上前给他喂药。顾清芜却对身后这一幕毫无察觉,端起药碗在嘴边吹了起来。
    赵熙心里一番挣扎,终还是靠在常乐给他摆好的引枕上,让顾清芜给他喂药。
    吃完了药,众人才上前取下引枕,伺候他躺下歇息。
    顾清芜又惊又累了一夜,回来也几乎没怎么休息,两眼下一圈乌青,谭太妃心想倒不好急在这一时,便让兰岑带她去用了点清淡的膳食,然后才去休息。
    谭太妃料理一些宫内事务,不少随驾的女眷们已经收拾好东西打算先行离去了,但是一场大火弄得众人狼狈不堪,甚至有些人家连马车都被烧了,内官们不得不先请示了谭太妃和女官们,然后才匆忙去分派。
    天色渐暗,谭太妃也没什么胃口,便没传晚膳,想着去彤怡殿看一看太上皇。走出沐兰殿,几乎每两步就可看见黑甲禁军。空气里弥漫着焦糊的气味,内侍们把剩下完好的石灯笼一一点亮,而殿外不远处隐约可闻人声,连夜启程的人不少。
    太平了不到十年的日子,又要乱了。
    谭太妃叹了口气,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走近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太上皇过来了,他手里挽着一件黑色的大氅,走上前来亲手把大氅给谭太妃披上,身后跟着卫明和数名侍卫。
    “跟我去走走罢。”
    谭太妃看他神色有几分郑重,便点了点头,也不多问,跟着他出了沐兰殿,穿过七零八落的亭台楼阁,一路往别宫城墙那边走去,卫明和侍卫们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一过中秋,天气便日渐凉了,等登上了城墙的石阶,塞外的冷风更是吹的两人身上的大氅翻飞。
    卫明在后劝道:“太上皇,太妃娘娘,如今入秋风凉,万一受了风寒这朝中更无人支撑,还请太上皇以朝政为要,起驾回去吧。”
    太上皇却转头轻轻一笑,道:“这话听着分外耳熟,约莫十来年前你也这么说过。”
    卫明似乎想起往事,嘿嘿一笑道:“那时候臣还年轻,常跟太上皇争得面红耳赤的,如今回想起来十分羞愧。”
    太上皇一笑,拉着谭太妃走到了城墙雉堞边上,别宫内明明灭灭的掌上了灯火,而南侧宫门开着,先行离开的车队逶迤延绵,正往京城方向去,灯火暗淡,比起众人来时多了些萧瑟之意。
    “朕和太妃走一走,你们不必跟着。”
    卫明一惊,正要劝,却见谭太妃已经伸手把宫侍手里的风灯拿了过去,城墙上禁卫们也是密匝匝的守卫着,他只得带着众人缀后十来步,看着两人往不远处的一个角楼上走去。
    到了角楼下,太上皇又将守在此处的禁卫统统摒退,带着谭太妃往楼上去。等到了最高处,他将谭太妃手里的风灯摆在一边,两人身形隐在角楼屋檐下的暗影里,朝远处眺望。
    风声呼呼作响,宫城内的一片忙乱:四处巡查的侍卫,处理宫室废骸的内侍们,还有搬运东西的随侍眷属等等。
    檐角上悬着许多铜制的铃铛,此时被风吹的叮当作响,让人没来由的心里焦躁。
    两个人紧挨着肃然伫立,许久,太上皇才道:“当年没能下狠手处理的事情,终还是被翻上来了。”
    没能下狠手?
    谭太妃思索片刻,问道:“您说的可是逆王赵策的幼子赵沛?”
    太上皇点了点头。
    赵策是简王的胞兄,也是太上皇赵珩的异母兄长,排行第三,他曾被立为太子,但是因为行事狂妄悖乱被废为庶人,武帝临终前下旨要赵策自尽,他身边的一名宫人那时有了身孕,赵珩登基后听闻此事,不忍兄弟一脉尽绝,便把这个孩子留下了,但几年后这个孩子莫名夭折,事情颇有些蹊跷,赵珩让人追查了许久,线索断在了北狄。
    而七年前北狄进犯,简王世子随父出征,领了一支军队作为萧家军策应,大约就在此时和赵策的旧部联系上。
    “废后有子一事不过是个幌子,为的是借南夷之手作乱,先把水搅浑了,如能借机除掉我和熙儿中的任何一个,朝局大乱之后,他们再联合北狄起兵,以我得位不正为由,匡扶简王上位,而赵沛隐身暗处,如果真叫简王他们得手,最终渔翁得利是谁还未可知。”
    赵珩当时排行第六,并不是众皇子中继位呼声最高的一个,可是武帝杀伐决断一辈子,晚年却生出了几分柔软心肠,他不忍看着自己的儿子们自相残杀,便选了一个最心软的皇子即位,想着能保全一个是一个。可他并没有考虑到赵珩是否乐意,又是否有这个能力压下几个年长的兄弟。他在几个儿子里左右摇摆,最终选定继承人,是在病榻上下了一道临终的口谕,这也是这些年来,隐有流言说赵珩得位不正的来由。
    “这场大火叫他们早早漏出马脚了是吗?听说您已经羁押了简王和他的世子,即便南夷再拿出废后之子做幌子,京城里恐怕也没有人和他们合谋了。”
    太上皇摇了摇头,他们也不过是棋子,倘若一击得胜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对方还有后招。
    “南夷已经起兵了,消息最快三日就能到京城。不论南夷还是北狄,都各怀鬼胎,未必是全心听从简王及他背后之人的号令。”太上皇道,“我已经吩咐下去,明日一早起驾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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