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盼儿只觉心头满腔的感动,她有太多谢要对她说了,可话到了嘴边,又只觉“谢”一字,太过轻了。
最终只是重重点了点头,笑着道,“对!今儿个大喜,我怎的这般晦气。”说着还自个儿呸呸两声,算是缓过劲儿来了。
簪钗的两个小丫鬟原本眼观鼻鼻观心只装听不见,如今瞧主子终于好些了,才从妆奁里取出簪子开口问道,“小姐,可要用这翡翠鎏金凤簪?”
赵盼儿对着铜镜望了望,摸着头上的发簪道,“不必了,过犹不及,便取出那支…那支我的玉笄子便足矣。”
女子十五而笄,锦甯贵为郡主是不一般了些,又因早于及笄便嫁做人妇,却是没那等福分过笄礼的,而赵盼儿却不一样,她嫁娶于及笄后,自然也早早行了笄礼,得了玉笄。
笄簪对天下女子而言皆是不一般,赵盼儿此番……
锦甯瞧着那丫鬟小心翼翼取出一支朴实无华却玉泽透亮,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的笄,簪在赵盼儿绸缎般的青丝间。
想来对今日,是真真上了心了。
只是不知,这上心的是今儿个大喜,还是…上心了人。
又陪赵盼儿闲聊两句,锦甯便笑着同她道别要赶去禾府,正临行,却迎面撞上赵夫人匆匆进了赵盼儿的院门,她便停了脚步,矗立在不远处默视她进门,不久便听见里头传来妇人不舍的呜呜哭声与不时的抽泣细语。
锦甯忽而笑了。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识再变,心也不会变。
若说赵夫人是虚情假意…却也谈不上。
可既如此,又何必当初将嫡亲女儿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后,待如今诸事已过,又说不清是假惺惺与否地掉两滴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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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巧合,锦甯到了禾府时正逢禾锦垣要出府去迎亲,两人擦肩而过,也没那闲空说上一句话。
“阿姐。”
正渐行渐远,锦甯冷不丁听到一声唤,脚步乍一顿,盈盈回眸望去。
禾锦垣见她望来便嘴角一弯,抿开一抹昳丽极了的笑,衬着那一袭红裳,竟比之禾锦华还要瑰艳上几分。
锦甯望着他,满眼都是由衷的欣喜,“垣儿。”她仍是温声细语,“今日过…垣儿便是……”
二人离得不近,禾锦垣只听得清个大概,旁的便再听不清了,只依稀能从她温柔似水的眉眼中辨出一二。
禾锦垣张了张口,心头百感交集,一时间满脑子混乱的思绪绕成一团,复杂得厉害。
他一早便在等她,今日他大婚,为长姐的,自然会来。
禾锦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见到她,他想要跟她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发觉什么都说不出口。
只觉着一定要见阿姐一面。
因为娶妻后,便有什么便不一样了。
“快去罢。”
这回听清了,禾锦垣抬眸望着锦甯,便见她正掩唇笑得眉眼弯弯,同他微微颔了颔首,似乎是在说些贺颂词。
禾锦垣忽然就转身大步离开,走着走着脚步愈发快起来,就想要甩开身后的洪水猛兽一般,只闷头向前走,临到大门前才恍然发觉,自己终是什么都没说。
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其中一个还不住回首看了看,被易笙打了下脑袋才嘿嘿笑着垂首紧跟禾锦垣。
锦甯望着他的背影,直至瞧不见了方才走向席厅。
没哭。
锦甯记起方才眼中一闪而过的,少年眸中的晶莹,突然有些惊奇。
垣儿还当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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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府并不似皇家那般规矩毛病多,当日太子大婚除却王公贵族高官名门都是进不去的,如今禾锦垣大婚却是将相熟的亲朋好友都请动来了,倒是少有得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可即便是如此,依禾锦瑟的身份,若不是安常静将她邀来,也是没那资格参宴的。
锦甯原本便因去了赵府一趟耽搁了些许,她到时姒乐耘几人已然早早笑着谈起天来了。
“甯儿。”江映雪眼尖,一眼瞧见了她便笑着扬扬手招呼,“快来!”
锦甯笑着落座,一面道,“先前本宫去赵府还同盼儿说了几句话,她才说想你们几个呢。”
姒乐耘轻咦了一声,捂着嘴咯咯笑,“当真?我原以为她今日可再没那闲心想我等了。”
阮矝言闻言也止不住笑,“你这话待盼儿听见了,又会是好一番闹腾。”
“盼儿如今都嫁人了。”魏黎叹了口气,努着嘴道,“也不知我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只盼莫同你那大姐一般便是再好不过了。”这话是同江映雪说的。
江映雪自然连连宽慰,“瞎说什么,你又如何同她一般?”
“元瑾这可算是妄自菲薄了啊。”姒乐耘用手肘怼了怼她,“依本宫看,你可是咱们几个里头最畅快不过的了。”
“你瞧。”姒乐耘说着竟还伸出手点了点,“甯儿如今嫁进忈王府,映雪早早便是刘夫人了,矝言贵为太子妃更是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
魏黎睨她一眼,好笑,“那你呢?不也是同我一般?”
姒乐耘却顿了顿,旋即拨了拨前几日新染的藕粉蔻丹,掩住方才那丝不自然,“本宫又有甚么好说的,父皇今日已经在为我说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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