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黎与锦甯便是“以字会友”,事因魏黎自幼一手好行草得诸位大师自愧不如;而锦甯一手簪花小楷颇具盛名, 二人以字相交,更成了莫逆好友。
因而方才魏黎所言的作画题字若真论起来, 锦甯自也是不差的。
锦甯垂眸一笑,自是道好, “先前便瞧见你吩咐了丫鬟准备笔墨纸砚, 如今方知原如是。”
如今的荷亭早已被魏府的丫鬟布置好了, 原本空空一片的各个几案上已然摆放满了笔墨纸砚,瞧着便甚是气派。
魏黎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道,“我与你也好些个月未曾比试一番了,今儿个时日正好,自然是要切磋切磋的。”她言至此竟已然有了几番跃跃欲试。
锦甯掩唇轻轻笑出声,柔声道,“元瑾既这般说了, 本宫自是奉陪。”
姒乐耘闻言便笑着同一旁的几人道,“这两人定是选题字的,既如此我等不如作画罢了,免得凑那个热闹。”
吴洛妤眼睛一亮,喜笑颜开,“乐耘要作画?甚好!甚好!”
江映雪也腾了几分兴致,“甯儿同元瑾书字,乐耘同洛妤作画,倒是教我好生期待。”
吴洛妤极擅画工,对画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如今京城贵女中擅画的不少,但能与她相较的却是凤毛麟角。
她曾多次哀叹,若不是锦甯习了诗词绣舞,想来同她心神相交的画友又是能多上一位,着实是可惜可叹。
而在京城贵女中若论画工,除却吴洛妤,但数姒乐耘了。
姒乐耘琴棋书画各个颇精,只她到底贵为从一品公主甚少出面。而吴洛妤虽说才名远播,家世却落了些,纵是有心同姒乐耘斗画,整一年也多不过一二次。
如今正是难得的好机会,吴洛妤自然是难掩激动。
阮矝言不禁也笑道,“她们是打定主意要一争高下了,若是让我选,那还是择书字罢了。”
赵盼儿眨了眨眼,随意道,“既如此,我便也择书字罢。”
“哦?”江映雪颇为讶异,挑眉道,“那我便择作画了,也不辜负荷亭美景如斯。”
几人谈笑间便寻了临近的几案,有眼色的丫鬟便一一搬来了木椅,供几位贵人落座。
“咦,你瞧。”姒乐耘凑近锦甯,斜眼瞥了瞥不远处,“那岂不是禾锦华三人?”
锦甯寻声望去,却见禾锦华也落了座,正鼓弄着面前排放整齐的笔砚,神色淡然。
赵盼儿轻嗤了下,声音不大不小,“忈王妃莫不是也有意作画罢……”说着便轻轻笑了起来,一对儿美目灵秀动人,暗含鄙夷。
“盼儿。”锦甯不禁蹙起眉,低声道,“我先前不是同你说了……”
她话音还未落,禾锦华却笑了笑,面色波澜不惊,“赵小姐怎知,我不是书字?”
这话一说,原本悄悄看热闹的众人神色也都嘲弄了起来,暗讽讥笑一时间络绎不绝。
谁人不知,忈王妃那字狗爬似的,连三岁小儿的也不如。
到底都还顾忌着脸面与风雅名声,众人虽心中讥讽,面上却皆是一派冠冕堂皇。
禾锦华却早已一一将这些人的嘴脸看了个清,她眸中划过一丝冷笑,又极快地掩了去。
赵盼儿自不是傻的。
若是她此刻将嘲讽的话说了,虽得了嘴上一时之快,但且不说这蛮横刻薄的名声便因此传出去了,便说这禾锦华分外邪门儿,谁知她又会不会奇迹般闹出来个什么,届时打的可是她的脸。
赵盼儿心思飞快转了转,正要开口,锦甯却按上她的手,轻柔出声道,“盼儿一时嘴快,还望妹妹勿怪。”
“原如是…”禾锦华随意瞥了她一眼,轻笑一声,“我还当赵小姐有意贬低,是看不起我这字呢。”
她话说的这样直白,倒教在场众人难得羞臊了几分。
姒琹赟静静立在亭外看着,神色浅淡。
“王爷。”一旁的小厮低声道,“如今可要回府?”
姒琹赟没说话,只一声不响地望向亭中。
锦甯也似是没料到她竟这般不顾脸面,抿了抿嘴,轻声道,“怎会。妹妹幼时确实不擅这些,但往日是姐姐看轻妹妹了。”
她温言慢语,仿佛如今说这话的不是自己,“自那日上元游舫妹妹一曲剑舞后,姐姐便知妹妹不知那般胸无点墨之人。是姐姐目光短浅了,还望妹妹莫怪。”
赵盼儿猛地瞪大眼眸,控制不住地用力扣上锦甯的手,“甯儿!”
姒琹赟才向前迈了两步又倏地停下,半晌极轻地叹了一口气,“罢了,再晚些时辰。”
小厮不敢多言,只低声道是。
方才禾锦华所言无一不是在暗贬赵盼儿,而锦甯这段话却生生将赵盼儿之过扯到了自己身上。
赵盼儿玲珑心思,又如何不知锦甯此番意义。
她鼻头倏地一涩,便要开口将话头圆了过来,锦甯却轻拍她的手,眉眼柔柔一弯,满是安抚。
赵盼儿的眼眶情不自禁便红了,她瞪着双红红的眼活像只兔儿,正要脱口而出的话却卡在喉头,哽咽不已。
甯儿已为她费心费神这般,她自是不能再辜负她。
只是甯儿那般身份,从未这般低声下气道过歉,如今竟为她…...
赵盼儿自责不已,又是气极自己说话总每个把门儿又是恨极了禾锦华。
禾锦华却神色微冽,望向锦甯的目光深沉得令人瞧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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