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闻言心下稍定,赵月汐似是深有同感,笑道,“可不是!这几日新禧,初一那鞭炮声儿可是闹得人睡意全无,这两日诸事繁多,便是我也是没睡好的。”
见三人不再追问,禾锦垣微微紧握的拳头稍松,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掩住内心的焦灼。
赵昙也是不住点头,又问,“不过你还是体弱些的,手炉可带了?”
“自然。”锦甯笑着颔首,“几位姐姐可千万莫要再为甯儿烦心了,总若这般可是把甯儿当外人了。”
赵昙又同她嬉笑几句,便见禾锦华搀着老太君出来了,撅起嘴可惜道,“时辰怕是要到了,改日雅集再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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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府
禾锦华与安常静一前一后回了院子,最后只剩下锦甯与禾锦垣,含甯阁与清心堂挨得近,二人都没说话,一路安静。
待到了含甯阁,锦甯动了动唇,轻声开口,“晚些还要见几位姑姑,垣儿回了清心堂也歇歇。”
见禾锦垣不语,锦甯轻轻颔首,便由着宝念扶她跨过门槛。
“阿姐,过几日我会与娘亲谈及那事。”禾锦垣倏尔出声。
他忽地来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众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唯独锦甯眉心稍动。
她脚步缓缓顿住,没回头,单薄的背影仿若一朵颤巍巍的百合骨朵儿,柔弱得似乎一折就断。
“你…可决心如此了?”
“是。”禾锦垣盯着她的背影,“我同她说好了。”
良久,锦甯的声音极轻地传来,若不凝神听,似乎便会渺渺飘散了。
“罢……”
男十七,女十五。
男束发而娶,女及笄而嫁。
话虽如此,可男年十四,女年十三便可以时婚嫁。
禾锦垣生辰在二月初,过不了多久便及十四了。
而赵盼儿如今却将至及笄了,早已是可许嫁的年纪,已然等不了多久了,再等下去怕是要落得个与江映楠差不多的下场。
想必不久后…这二人便要谈嫁娶一事了。
时间真是快啊。
锦甯一步一步走进主阁。
事情也越发有趣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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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与三姑六婆见了一面,禾氏男子不多,却一向是阴盛阳衰的,单论禾致远这一代,便有三个嫡姐妹,四个庶姐妹的。
虽说如今回门的只有嫡系,可三个女人一台戏,再加上禾安氏与禾李氏了,更别提还有个老夫人,众人说说笑笑闲谈起家里长短,也是热闹极了。
好一番寒虚问暖过后才将几位姑姑送走,锦甯回到含甯阁时又是将至亥时。
阁里点上蜡烛,灯笼也打得亮亮的,屋里头烧着地龙,也是舒适极了。
锦甯打发了香茗下去,又叫宝念守在门外,才闲适地躺在贵妃椅上,温声唤来白嬷嬷。
“昨日本宫说的事,嬷嬷可有了眉目?”
白嬷嬷沉静地跪下,叩首,“老奴无能,求殿下恕罪。”
锦甯轻挑黛眉,柔柔瞥了她一眼,“确实是有些无用的。”她轻飘飘地抬了抬手,“罢,先起来吧,本宫亲自看看。”
“老奴多谢殿下。”白嬷嬷恭谨起身,忙将早已整齐摞着的簿子捧到一旁的小几上,那厚厚的一摞,乍看去也是惊人的。
这些个簿子登记着府里所有丫鬟小厮,且不说买入府的时间,从事了几年,便是连签的是死契活契,面上有何特征皆是一清二楚的。
记录得这般细,所耗费的时辰纸张皆是不少的,因此尽管是几本簿子,却也是贵重不已。
府里旁人自是难拿到的,但这本就是锦甯想出来的主意,这一块儿又归她管,自是方便了不少。
锦甯掀开一本看了起来,这府里头大多数都是经她之手买进的,她自小习后宅之道,哪怕是这些小人物都谨记于心,因此瞧见了那些熟悉的名字心里头竟都有些数。
可即使如此,她却依旧是一张张仔细翻过,一时间这含甯阁中唯有纸张翻页的声音,竟有几分阴冷涩意。
似是瞧见了什么,锦甯眼眸微闪,她轻声,“玲珑阁,巧春。”
一旁的白嬷嬷闻言蘸上墨,飞快执笔写下“巧春”二字。
又翻看了几本,锦甯却依旧不焦不燥,慢悠悠地笑了声,“手竟然都伸到娘亲那里了。”
这丫鬟母亲早逝,父亲与弟弟赌博,家中可谓是乌烟瘴气,可…这般家世,哪来的自信签活契?
想帮助家里重起炉灶,却不紧紧抓着顺文王府这棵大树,而是签活契,想必将来还准备将自个儿赎出去……
如此这般,不止要攒钱赎自己,还要贴补家用,月钱哪里够用?
怕是…还得了他人的好处罢。
“木岚,婠静院。” 她尾音拉长,带出几分好听的绵软。
白嬷嬷又写下木岚的名字。
天暗得没有一丝光亮,白嬷嬷望了眼窗外,低声道,“殿下,怕是亥时将过了。”
锦甯轻嗯一声,没有说话。
厚厚的一摞簿子大半已被随意搁置一旁,锦甯手中的簿子是最后一本,她缓缓又翻过一页,指着上头的一幅小画道,“嬷嬷来瞧瞧。”
白嬷嬷温顺地躬身上前。
“嬷嬷可见过此人?”
杏眸桃腮,笑意嫣然。
白嬷嬷想了想,“似乎是老夫人身边的夏桃,奴婢见过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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