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的时候无意中对上了那双小孩子的眼睛,身上刚出的汗霎时间就冷了。
那双眼睛极其清澈,但因为太清澈了,反而显得森冷可怕。
孔国强还能够抵抗住心理压力,崔宝月却害怕得实在受不了了,不过就算这么害怕,她也仍旧勉强抖着声音,做出和善的样子,心虚地说:“叮叮、叮叮的确是我们送走的。但是那年头,我和她爸两个人都要饿死了,就算让她跟着我们也是吃苦不是?把她送走,是指望着她去好人家享福。”
“骗人!”小姑娘开口说,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们生下了她,却又丢了她,没有去什么好人家,也没有平安长大,她身体里被钉入八十一根针,又割了四十九道口子,但这样还没有死,直到最后血液流尽,她才死的。
叮叮记得她被丢掉那天穿的是白色的裙子,等死后再次醒过来,她身上就只有红裙子了。
“你们骗人,是坏蛋。”小姑娘这么说,眼睛开始发红,亲生父母的推卸责任,让她想像其他小孩子一样不管不顾哭起来,但她不能哭,鬼没有眼泪,要流只能流血。
陆星沉将手放在她的发顶,属于活着生灵的温度渗透进叮叮的身体里,安抚着她。
安抚了小姑娘,陆星沉转头看向看向孔国强和崔宝月,淡淡道:“据我所知,你们为了买现在住的房子,向亲戚一共借了二十万,这二十万十一年前还剩十二万没还,但也是那一年,两位全还清了。”
孔国强粗着嗓子说:“那是我挣的,我辛辛苦苦干活——”
他剩下的话吞了回去,因为叮叮的眼珠子已经变成了一片血红。
陆星沉按在小姑娘头上的手没有收回来,他继续对孔国强说:“你出身农村,十八岁到城市打拼,认识了在饭店端盘子的崔宝月,二十岁有了孔宝,二十二岁有了叮叮,二十五岁,经过别人介绍,进了皮鞋厂,生活终于稳定下来。在那之前,你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酒吧酒保,迪厅服务员,地下赌场打手,混黑的人手底下受保护费的,经历绝对当得上丰富两个字。”
他把这些资料不疾不徐道来,语气温和,然而听的人只觉得心惊肉跳。
陆星沉如同没有看见孔国强惊惧惨白的脸色,继续说:“十一年前,你找人卖掉了叮叮。为了不引起街坊邻居和警察的主意,谎称丢了,还去警局备了案。”
崔宝月眼见事情瞒不过去了,梗着脖子说:“一个丫头片子,吃得多用得多,养得那么费力,我们是她爸妈,生了她养了她五六年,别说只是把她卖出去,就是摔死都是天经地义,给了她命,她本来就该归我们处置,你一个外人你管得着吗。”
小警察一脸怒气:“你们这是在犯法!”
陆星沉按住叮叮的手用力了些:“叮叮能控制住自己对不对?”
方令斐也蹲下身,紧紧握住孩子的手。
崔宝月这才想起来那个被他们卖掉的女儿不再是五六岁手无缚鸡之力、任他们宰割的孩子,而是一个厉鬼,一个能轻而易举杀死他们的厉鬼!
对上小姑娘森冷的眼睛的瞬间,她立马闭上嘴,脸色惨白,不断往后爬,身下还流出了淅淅沥沥的水迹。
孔国强比她好些,他扶着家具站起来,放轻了声音为自己辩解:“当年把孩子卖了是我们两口子不对,但家里实在是困难,都快过不下去了,把孩子留下不也是受苦?卖之前我还跟人说好的,让叮叮去好人家享福,哪里想得到那丧尽天良的让孩子去受苦?虽然这事做得不对,可我们也没有全怀着坏心啊。”
方令斐冷笑:“巧舌如簧。”
最先是说不认识他们叫孔燕的女儿,被戳穿备案后,又说不想找,找不回来了。警察来了就倒打一耙说他们是利用孩子走丢的事,对父母实施诈骗,结果都已经当面对质了,仍旧能把卖了孩子给美化成好心送走,哪怕是卖孩子也被戳破,居然还能恬不知耻给自己脸上贴金,说是想让孩子去享福。
陆星沉:“孔先生,我查了你的生平,这种垂死挣扎没有意义。一个在酒吧迪厅做过服务员,地下赌场当过打手,甚至是收过保护费的人,现在靠一张嘴给自己染了个色,就想装白莲花,觉得我们会信吗?”
他说:“幼儿的人口买卖流向主要有三种,一种是没有孩子的家庭,买个孩子回去养大,这是被买卖的孩子最好的下场。第二种是成为器官供体和各种违禁实验的实验体。第三种是供给心理变态的权贵人士玩乐。”
“第一种,要的百分之九十五是男孩,你曾经在灰色地带混了那么久,又怎么会猜不到叮叮最大的可能是哪种?她不会在哪一个家庭健康长大,最大的可能不是成为器官供体,就是落入那些变态人士之手。”
“也不对,你应该还猜到了事实可能比这还惨烈,毕竟和你交易的人,给你的钱远高于正常价。我说得对不对,孔先生?”
“这么做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被你卖掉,你以为必死无疑的孩子,十一年后会回来找你?”
“天理轮回,报应不爽,孔先生,你的报应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每天下午都会忍不住点半只蒸鸡,七糖好想剁了自己的手。
你看看自己的体重!!!
说好的减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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