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卧室。
老式的房间,雪白墙壁四平八稳,窗户也是方方正正的。
靳言就坐在窗边,膝盖上放着一条薄毯,室内暖气熏的他脸颊泛起漂亮的粉红色。颜广德进来的时候,就听见靳言轻轻地在哼着一首他从未听过的歌。歌词古老,像是一首北欧的民间小调。
颜广德站在门边静静地看了他很久,很久。靳言始终没有转过头来。
如今的靳言并不抗拒他,但是,也并不记得他。
颜广德终于还是走过去,蹲在靳言身前,手放在他膝盖上,对他道:“J,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吗?等你好了,就搬去和我住吧!我弄了套小房子,在市里,临时的,等以后我升职了再陪你去看一套更大的。”
靳言坐在窗边,特别安宁。窗外好像还是千禧年那天的海,他还在那天的路上飙车,海面上白浪翻卷。阳光很白。那座宽敞的吊桥,海岸的味道,有大片海鸟扑打翅膀。他侧着头,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就那样轻轻哼着歌,很轻很淡。
颜广德只觉得这一幕很刺眼。他想起两人历尽艰辛地在一起后,在罗马的街边公寓里,他买了一车玫瑰花送给靳言。玫瑰花里藏着戒指,靳言翻到戒指,笑的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的傻了,说:“……颜,我们真的可以结婚了?不是为了哄我?”
那天晚上颜广德曾笑着单膝跪地,左手放在胸前,夸张地向靳言表白。“J,我从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开始就喜欢你了。不过那时候你骄傲的像只正在长毛的雄孔雀……”
一字一句,活色生香。
可是如今,这人的机能体出问题了,不怎么认得人。就连心心念念要得到的人叫颜广德,也不记得了。
颜广德突然哽咽。
**
“他最初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爱你。”
靳宁海站在长条吧台后面,说的气定神闲。他手中端着酒杯,杯内三色酒液晃动不休,在头顶暧昧的灯光下似乎格外的具有酒醉金迷的味道。
十二年过去,靳宁海外观依然没什么变化,反倒是站在他对面的颜广德如今看起来格外苍老。两人站在一处,从背影看去,说颜广德是靳宁海父辈的也大有人在。
颜广德久久而沉默地凝视这个男人,十指交叉搭在吧台上,最后无声地扯动唇角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见过他的创造者?”
“啊,现世没见过。”
靳宁海也笑了笑,将那杯刚调好的酒推给颜广德,随即转身又给自己调配下一杯鸡尾酒。
颜广德手握住纤细的高脚杯,目光仍一错不错地盯着靳宁海。
冰块搅拌声,空杯内注入液体的声音,都格外清晰。靳宁海头也不抬地道,“你目光就算把我烧穿一个洞,不知道的事儿,我也还是不知道!”
“你不是靳家家主吗?”
“是靳家家主,”靳宁海终于调完威士忌,在杯口洒了一层粗盐粒。啜了一口,随即皱眉。“还差片薄荷叶。”
他转身打开橱柜,取出一片冰冻的新鲜薄荷叶,仍然是那种满不在乎的口气淡淡地道,“老头子当年也没见过。之所以会得到这个试验品,完全是场意外。”
“他不是试验品,”颜广德抿了抿唇。“靳言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和你我一样的人!”
“和你这个疯子是不是一样,我不好说,”靳宁海啪嗒一声关上橱柜,在垒起的冰块上放下薄荷叶,随后像是终于满意这杯酒的味道,抬起眉淡淡地笑道,“但与我们靳家,骨子里就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靳家究竟是如何得到他的?”
靳宁海沉默片刻,然后手指哒哒在吧台上弹动不休。
两个人都不说话。圣诞节后人迹罕至,这间高级会所内的酒吧是单独辟出来的一间密室,虽然多的时候足可容纳上百号人,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颜广德与靳宁海私底下见面时的场所,空气里似乎都透露出长久没有人来的清冷气息。
靳宁海像是玩够了,却始终没见到颜广德丧失耐心,无趣地停下手指敲弹的动作,皱眉道,“这十二年,你虽然在我手底下打工,还签了契约将命卖给我,但是讲真的,颜大才子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也从来都不知道。”
他说着突然凑到颜广德面前,两人脸对脸,然后诡秘地眨了眨眼睛,笑道,“每个人都有秘密。你现在已经得到了一个完整的复生品,这样不是很好?为什么一定要揪住过去死缠不放?”
“那秘密于你而言,或许可有可无。”颜广德静静地道,“可是它于我,是靳言的脐带。我要知道有关这个人的一切!”
“好奇心害死猫!”
“你给我的合同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但凡有关这个人的一切,靳家都将毫无保留。”颜广德突然笑了一下。“今天是我第一次问,但是如果你不回答,违背了契约,后果你知道的。”
“后果?我他妈承担不起!”
靳宁海撤回身子,一口吞干杯中的烈酒,随后将杯子推开,淡淡地道,“下午我会派人给你送来一个箱子,里头有所有的秘密。反正当年老头拿到的资料都在里头了!箱子是锁着的,我从来也没看过。”
靳宁海转过头,冷冷地笑了一声。“如果不是老头儿当年放在罗马的秘密情人送过来,我原来都不知道,他妈老头居然是个干特.工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