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栓子想了想,“回头把家里的猪宰杀了吧,明年春天再进两头猪仔。”
姜贝妮点点头,“只能如此了,刚修了房子,这两年肯定艰难一些。”
何栓子闻言也是一叹,“要不是咱小儿子那一笔意外收获,我今年还得跟着商队去北边跑一跑。”
这说的是跟车队去别的地方来回倒换的买卖,是没什么文化的何栓子知道的最容易来钱的行当,就是风险太大,容易遇上山贼强盗。他以前跑过一趟,确实赚了点钱,但中途也死了三个人,那之后何栓子就不再去了,安心种地。
姜贝妮一听急了,“当家的,可别走这路,也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哪里就到了搏命的地步。我们家院子大,回头我多养几只鸡,再多养两只猪,以后卖了猪,不就够了。”
走商来钱快,可风险大,村里做这个的,十个去了回来八个。这年头,一家死了男人,可不就毁了么。
“我这不就是说说么?你放心些,过两年咱们三郎能赚钱了,日子就好过了。”何栓子脱了鞋子,从铺盖里拿出汤婆子,准备钻被窝。
‘砰!’‘砰砰!’
“阿爹,阿娘,你们睡了么?”门外传来青川的声音。
“没呢。”何栓子应了一声,重新穿上鞋子,又把汤婆子放回去。
姜贝妮则过来拉开门栓开了门,门一打开,一股冷空气吹进来,姜贝妮打了个哆嗦,赶紧把青川拉进来,关上门。
青川被一扯,一个跄踉差点把怀里的东西甩出去。
“小光,你晚上不睡觉,抱着什么呢。”
青川脸上便带出一点浅笑,“白日不是在山上捡了个兔子吗?其实我还在兔子窝里找到了一个藏了书本纸笔的小匣子,看着像是能用,一并拿过来给您瞧瞧。”
他本来生得就好,五官拿出来不是一等一,但放在一起特别和谐,加上如今皮肤白了许多,配上他那‘吾家少年初长成’的含蓄笑意,给人以‘乖巧、软糯、无害’的感觉,特别受广大女士的欢迎。
何栓子和姜贝妮对视了一眼,他们忽然想到上一次青川这么来找他们的时候。
……这孩子,怕不是招财童子转世的吧?
后山就那么点地方,怎么就他老是能捡着好东西?
青川把盒子拿出来,打开盖子,“我跟着大哥识了几个字,不过也认不得上头写的什么。看着像是书本,我想着这要是书本,还能省些钱呢。里面还有些笔和墨,这墨闻起来香。”
盒子并不大,它表面有些脏,彷佛被闲置了很久无人清理,但打开之后里面却很干净,放着整整齐齐的书和零碎物件。
姜贝妮拉着启明到火盆边上,让他烤烤手,一面又说,“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在山上乱翻,若是翻了蛇窝,让它出来咬你一口。咱们山上还有些坟地,有些没人祭拜的都成了野坟,你可得注意些,莫要扰了前人。这次就算了,明天给你烧兔肉。”
青川把两只手放在炭盆上方烤着,“我们上次去镇上,差不多的一本旧书,就要几百文。明儿让大哥瞧瞧,用得上用不上。也不知道是谁遗留在那儿的,在一个兔子洞里,看着放很久了。”
为防万一,青川把盒子和里面的东西都做旧了。
姜贝妮把盒子打开看了看,她也不懂这个,就是觉得读书人的东西精致,“我们虽然不识字,也知道好坏,这些东西你哥肯定能用上,看看这些墨和笔,看着就是好东西,也不知是谁放到山上的,这么好的东西差点白瞎了。”
何栓子倒是一点不怀疑,“这有什么,前些年,就是咱村头那个木匠家里,那家的孩子不是在山上一个破瓦罐里找出好大一个金镯子么,去镇上的金铺卖了,娶了儿媳妇还有剩的修房子呢。”
“以前逃难的时候,那读书人也没少往山上跑,保不定就有随身带着本子的读书人把书留山上了,总归不是坏东西,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姜贝妮并不和他掰扯,“我小时候倒是看见过京城里钦差大老爷来咱们这,抄了好些富贵人家,那等人家的孩子,不管男的女的,都是白白净净的,看着就不一样。就是伺候人的丫头小子,看着也比乡下孩子体面。”
“再是体面,也是家里卖掉的,给人当丫鬟小厮,哪有咱们自在?当初我阿弟……唉,不说了。我不管什么人做官,让咱们吃饱饭就是好的。”何栓子想到了自己那被拐走卖了的弟弟,脸上露出惆怅来。
“那倒也是,放以前,咱们连大白米都甭想吃一回,现在一年能吃好几次呢。所以啊,你们还真别嫌天天吃红薯吃伤了,这要以前,红薯都没得吃,天天空着肚子,拿腰带勒得紧紧的,假装自己不饿。”姜贝妮也想到以前的苦日子了,渔民的日子比农民还苦呢,鱼倒是没少,收的税高了。
“阿爹,阿娘,我回屋了。”青川看他们自顾自说起来,已经把自己忘记了,忍不住提醒两人。
何栓子拍拍青川的脑袋,从被子里拿出汤婆子塞到他手里,“你人小,火气弱,暖了被窝再睡。”
“好嘞。”
那一箱东西果然对何启明十分有用,他本来用的都是十分劣质的砚台和闻起来有股臭味的墨水,并且手里能用上的只有一本不知道第几手的残破三字经和千家姓。
但现在,他不但有了两本上好的字帖,还有整套的笔和墨,他得了这些东西就像是得了宝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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