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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明看到许多村里青年聚集过来,提高了音量,“咱们从城里过来,就是接受再教育来的,这要是来了这里却不干活白吃饭,那算什么接受再教育?非亲非故,就让人帮忙干活,多不要脸的人才干得出来这事儿?咱们这位白同志可不是这么不要脸的人,她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我脸皮厚,我替人拒绝,所以你们大家千万别帮着干活了,这不是帮人家,是害人家呢。”
    昭明还特别坏心眼的用本地话把这个意思又说了一遍,先前帮着干了活的几个男青年被亲妈扭着耳朵带走了,留下一个神情尴尬的白知青,看着昭明是欲言又止。
    但别的知青既不安慰她,也没有同仇敌忾的说昭明不是,该干嘛干嘛。
    这事儿打破了昭明留给人的一贯温和的表象,该强硬的时候还是很强硬。反正就是知青老大哥都觉得自己大概做不到,一对上女孩子泪眼朦胧的表情就讲不出话。
    女同志们知道了也没说什么。
    昭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们知道。虽然年纪小,很会照顾人,对女性也细心,没有那种看不上女同志的大男子心态。有一次一个姑娘来小日子,疼得整个人脸色发青,别的男同志谁也没注意到,他悄悄就送了一个装着开水的玻璃暖瓶过来。
    再则,她们自己也瞧不上新来的这位白知青。
    真不知道家里是怎么养出来的,总不会一家子没事儿就学着封建那会儿的大家庭玩什么勾心斗角吧?不然是怎么养出这么个一窝心眼的姑娘的?
    这里何知青有话要讲。她和白知青是一个屋的,因为她是吃集体饭的,所以早上不用起那么早。但是白知青自己做饭,就得早早起来。她就很不快乐,很不平衡,悄悄起了也就完了,非要摔锅砸盆跟交响乐一样,哐哐哐咚咚咚,不把何知青吵醒不算完。
    这也就算了,何知青爱美,但如今的条件,也就是穿件花的,头上戴个蝴蝶结小花,脸上抹点雪花霜。就这,只要一被瞧见,就阴阳怪气的说什么资本主义做派。
    呸!我就美!我就美美美!
    余大厨也说了,三番五次的来借调味料,借了不还。让她还吧,她说这点调味料斤斤计较,小气,不让她还,自己气。余大厨的调味料也是找了大半个县城凑齐的,不是钱的问题,是花费了很多功夫的问题。
    后来余大厨不借了,白知青又跟人哭诉,说余大厨排挤她,村里大娘来都有,她去问就没有。余大厨这暴脾气,直接当着大家面儿告诉白知青:‘村里大娘来换酱料什么时候空了手的?然而你白同志就敢空手套别人酱料,所以我不给,有问题吗?’
    小花同志也不高兴,因为小花同志条件好,她什么东西都有,那种沪市的面霜、肉罐头、麦乳精……她不是小气人,但也没有大方到见谁都给。她给余大厨东西,那是他们交情好,别的人说什么了?就是白知青在那里指桑骂槐说搞小群体什么的。
    就搞小群体了,你气啊?你气死吧。
    其后风平浪静,蠢蠢欲动的男青年女青年都被家长隔离到另一片干活去了,和知青们一块儿干活的都是村里的老爷子老太太。本来嘛,知青们干的活都比较轻,这些就适合村里老人干。
    白知青第一次伸出触角就受了重创,仿佛有些一蹶不振,大半个月安静得跟个幽灵一样。倒是那个长相漂亮的何知青融入得极快,该吃吃该喝喝,干半天歇半天,靠着一天四五个工分挣扎着等待城里救援。
    知青里的老大哥笑呵呵的,说何同志身上仿佛有当年昭明的影子,为人是娇气了些,但是做人做事还是挺踏实的。
    昭明也想到了去年刚来那会儿,他匀了些药酒出来,给同屋的新来的知青一瓶,给了新来的两个女知青一人一瓶。不过他虽然也给了白知青,表情却并不是很热情,话也不多说。
    白知青拿着药酒追出来,她皱着眉,特别委屈,“昭明同志,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对。”昭明直说了,他甚少对人这样不客气。
    白知青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知道为了在这里过得好,为了融入这里,我们花费了多少力气吗?”
    昭明冷漠得看着白知青,“为什么刘大哥不要钱的给村里修机械?为什么小余姐亏了本也愿意和村里大娘换酱料?为什么我们这群人每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做教材晚上给人上课?”
    “废了那么多精力,为什么?就为知青正名,让人知道,我们这些人,虽然干农活不行,可是我们肯担当,有责任心,有道德,还有很多本事。所以村里人也愿意敬重我们,把我们当自己人看,也愿意提供很多方便和帮助。而不是像别的村子那样,简直当成了毒瘤和臭狗屎。”
    “你却差点毁掉它!”
    白知青一颤,眼皮上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村里种的杨梅树都结果子了,一粒粒紫红色的挂在枝头,大队长召集了一批巧手的妇女,架着梯子采摘杨梅。
    这种水果放不住,采下两天就坏了,但鲜果放板车上一路震到县里,也卖不上好价钱,以前的时候村里都很愁,只能拿来自家吃,或者做点杨梅酒。本地的杨梅酒其实是用地瓜酒泡制鲜杨梅,这种酒放得太久也不行。但是做成昭明那种不放酒和水,用杨梅汁发酵酿的果酒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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