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之存神情悲悯,望着原屹,一点希望也不留给他:“尸体还在警局躺着,不过我想你就算去看也认不出来了。因为警察赶到的时候,疽虫都爬出来了,老鼠虫子都在啃腐肉。我离开的时候让程述乖乖等我回来,却没想到他会做傻事,还是这么惨烈。”
这描述寥寥几个字,却足够让原屹想到血淋漓的场景,那么鲜活,那么栩栩如生。
第十章 疯傻(下)
原屹脑门上的青筋一下子凸出来,他瞪着温之存,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骗我,一定是你藏了他!一定!我要去找出他!”
温之存打断了他:“原屹,你现在心里不好受吧?你恨他,怨他,却没想到他比你更委屈,从头到尾,他靠自己讨回了债,替原筱讨回了交代,你还活活欠了他一份还不掉的恩情。现在你不仅失去了你的妹妹,还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
原屹身体晃了晃,险些没站稳。
温之存说了太多的话,喉咙都哑哑的,从回来的第一瞬间他知道了好朋友程述的死讯之后,他就浑浑噩噩的,连哭都忘了该是什么样子的。
直到此刻,他看着失魂落魄的原屹,那催泪的神经元才猛然上头,惹得眼睛湿润。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打你?可是从头到尾,好像你也没做错什么...呵呵,你就是蠢了点,什么也看不穿,”温之存做了一个擦脸的动作,抹掉了一些泪珠,“我也一样,我们都被程述那平静的外表给骗了。”
原屹已经完全化身为一个发狂边缘的野兽,“不会...他...决不会。他胆子那么小,他还晕血,他连刀都不敢握,你说的那个人一定不是程述!”
自欺欺人吧。自我哄骗吧。遮住眼睛,盖住耳朵吧。
这是人们逃避真相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痛苦的延缓之计。
温之存用最后一句话总结了这一天的悲怆。
“这世上有两种人最可怕,一种是疯子,一种是傻子,程述就是那个疯了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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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见报的凶杀案没有多久就了结了。
因为没有证据,没有监控,没有指纹,没有除了已经死亡的程述之外的第三人的血迹,一切都干干净净,不指向任何人。甚至唯一能查到的影像资料,还是清清楚楚记录着杜旗自己主动尾随着程述。
多好笑。自找死路。
杜家办个了声势浩大的葬礼,而原屹在早一天就把程述的尸体领走了。温之存说的没错,都已经没有人形了。
在停尸房里,原屹就如野兽哀吼一般哭了很久很久。
警局还给原屹有关程述的遗物只有两件,一瓶润喉糖,还有手机。
手机号码还清空了,警方调出记录发现最后一通是打给原屹的,还问了好久的话,直到调出录音来听发现没有任何内容,这才相信不过是误拨。
知道这通电话原委的原屹眼神又是一暗,整个人都颓了下去,那苍凉的感觉入到骨子里去了。
葬礼安排得很简洁,火葬场出来,原屹捧着骨灰盒呆坐了很久。
直到入葬的时候,他还迟迟不肯放下去。
温之存冷冷地看了原屹一会儿,在葬礼结束后,给了原屹一盒录音带。
录音很短,五十六秒,听着就像在匆忙之间,意外开始又意外结束的一段录制。这五十六秒绝对称得上原屹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它记录了一条毒蛇是怎么缠上程述,吐着芯子,用他的毒液将人拖入深渊。
程述下葬后的第一周,原屹的一切还显得很正常。
睡觉、开会、吃饭、开车、办公、应酬、回家。
第二周,原屹有些健忘。
先是出门的时候忘记了领带,扣子也扣错位了,车开在路上闯了红灯,差点逆行,到了公司不仅忘了今天要接待客户,甚至连本该签发的文件都当做垃圾放进了粉碎机,晚上去饭店吃饭把钱包钥匙都给落下了。
第三周,原屹在会所喝酒。
那根本就是灌酒,红的白的啤的对瓶吹,喝到吐还不停。
会所的派对办得声色迷离,主持人烘托着气氛,原屹一听到那声音就砸了酒瓶子,大喊大闹着让那声音的主人闭嘴!
因为这声音不对。
不是...不是程述的声音。
程述的声音,才没有这么难听,才不会这么俗气。
酒友都搂着穿着暴露的女郎,醉醺醺对原屹说:“诶,屹哥今天身边没有那个‘幽灵’跟着,该高兴呀!怎么还闷闷不乐的?经理!把你这的公主都叫出来呀!”
这说话的是刚跟原屹认识不久,其他熟知原屹的都明白,原屹一贯带出来的人,跟原屹关系匪浅,既说不上是小情人也说不上是小仇人,反正不能轻易得罪的。
吧台里的调酒师很会使眼色,让经理把人拉走了。随后给原屹倒了一杯酒,推给他:“先生,要不要试试这个酒?”他顿了一下,说,“您是来找程述的吗?”
原屹抬起了头:“你跟他很熟?”
“谈不上吧,”调酒师笑了笑,“他不像是该在我们这儿做事的,我还挺喜欢跟他聊天的。上回惹事不是你帮他解决的么,我也看到他偷偷看你好几次,我想...你们是认识的吧。喏,这酒是他爱喝的。”
原屹盯着那血色的酒,说:“在我印象里,程述...从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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