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牧闻言,感激地冲他们俩笑了笑,现在饰演司马昭的已经换了演员,若不是自己受伤出事,佟怀瑾现在应该已经杀青回去休息了。
剧本他早已看过了,简单说了下戏,石长安便试着让他开始演,并没有存着一次过的心思,毕竟他已经离开了一个月,而且这是最难也是最出彩的一场戏。
刑场布置完毕,一身白色囚衣的程嘉牧跪坐在东市刑场高台上,神情不变,眼神是看破生死的淡然,监斩官面对这位大儒,亦不敢怠慢,就算他马上就要成为刀下亡魂。
此时的“嵇康”已经三十九岁,化妆师在他的脸上用了深一个色号的粉底液,显得脸颊更加深邃立体,倒是更像袁牧了,他散乱着的头发中有几缕白色,看着有些狼狈,面色却坚定淡然,像是并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
忽然,大批的年轻人涌了进来,历史上应该是“三千太学生”,不过三千大概也是大致数量,现场的群众演员虽没有三千人,却也有几百人之多,影视城里每天蹲守在剧组门外的群演一抓一大把,每个导演手里都有几个相熟的“群头”,集齐演员不在话下。
但这样的大场面,人工费、服装费又是一大笔,一天拍不完,第二天就要另外算钱,石长安虽然花着投资商的钱一点不心疼,却也希望一切顺利,早点拍完当然更好。
程嘉牧看到这么多太学生涌入刑场,神色终于变了,有了一丝属于活人的生气,感动、震惊,等等许多情绪混杂在一起,要用一个短短的特写表达出来。
石长安盯着监视器,暗暗叫好,没想到程嘉牧年纪轻轻,表演的张力这样娴熟而专业,嵇康这个角色年龄跨度也算比较大的,但总不能每一个角色都要用两个演员饰演,容易脸盲的观众非疯了不可。
年轻恣意放浪形骸的那个青年嵇康,他演起来得心应手,这个濒临死亡,却看淡一切,不畏权贵的成熟了些的嵇康,他依旧诠释得非常到位。
第一个镜头顺利通过。
群演中有几个是有台词的,他们纷纷请求监斩官放了嵇康,并要拜嵇康为师,然后当然被驳回,将太学生们镇压下去。
这一段拍了三次,石长安才摸着下巴,勉强通过了。
然后便是监斩官问嵇康还有什么要求,一般都是要求喝酒吃肉等等,程嘉牧朗声笑了一声,道:“我要好酒。”田甜饰演的长乐亭主把早已准备好的酒坛递了上去。
程嘉牧伸手摸了摸她垂到腰迹的青丝,语调十分眷恋,不再是那个看破生死的大儒,此刻只是一个即将要与挚爱妻子永别的丈夫,他的眼睛里蕴含了太多情感,田甜望着他,一下子就入戏了,程嘉牧说:“对不起。”
田甜原本非常担心这个镜头,生怕拿捏不好,可是看他的眼睛,忽然就心疼起来,怨恨、不舍、心疼,种种情绪一下子涌上了心头,顺理成章地泪如雨下,台词本来立时就念出来的,却张了几次口都发不出声音。
副导演连忙看向石长安,只见对方也皱着眉盯着监视器,却没有喊停的意思,副导演只好也静观其变,田甜终于发出了声音,哽咽着说:“夫君,你且把酒喝了,这是你最爱的梨花春。”
青瓷莲花尊里的酒至清至醇,嵇康一饮而尽,连饮三尊,赞了一声:“好酒!”而后对田甜温言道:“夫人,我走了,绍儿就托付给你了。”
此时“时辰已到”的唱和声响起,监斩官催促道:“嵇中散,时辰不早,您……”
嵇康点点头,田甜被官兵们搀扶下去,田甜怒而摔袖,官兵不敢妄动,只是紧紧跟着她一路护送,嵇康却突然说:“我还有一个心愿。”监斩官有些不耐烦,说:“嵇中散,早晚的事儿,再多留一时半刻也终归……”
下面的太学生们马上不干了,纷纷大声呼喊,场面一度失控,监斩官连忙道:“嵇中散,您还要什么心愿,下官给您办了就是。”
程嘉牧朗声道:“拿我的琴来!”
片刻后,便有人递上一把华丽的古琴,这就是要开始演奏广陵散了,这是嵇康死前的绝唱,石长安本来打算远远地拍几个镜头,然后替身演员特写手的动作,后期再配音,可程嘉牧说他可以试试。
如果演员本身会弹奏古琴当然最好,他这可是高水准的历史剧,并不想今后被火眼金睛的网友们弄一个穿帮合集,嘲笑他们连指法都不对,一看就是后期合成等等。
但对一个演员要求不能太多,总不能既要求人家情绪到位,又要求演员琴棋书画什么都会。本来程嘉牧说要试试,石长安也只是想试试就算了,能成功更好,不能的话,后期合成好好做一下,大不了删减些镜头。
可镜头一开始,程嘉牧手下的琴音就缓缓流淌出来,正是那首古曲如今流传最广的版本,略散乱的长发微微飘扬,因牢狱之灾略显狼狈,可那张倾世绝俗的俊脸却与琴音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不是说弹奏得有多么专业,而是那气场,浑然天成,如同谪仙一般的人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被他吸引了,这不是在拍戏,而是穿越千年,直接欣赏古人风骨。
一曲终了,全场寂静。
石长安也慢了半拍,才喊了声“咔”,而后开启扩音喇叭,说:“再拍一条。”
众人把目光都投向了石长安,这都不行?还要怎么样啊导演?我们知道你要求高,可是这都不行那就太过分了吧!场记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又重复一遍:“石导?您说的是再来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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