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祸患仍在,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鹿时清叹道:“进钱塘这一路,所见民不聊生,房屋良田被毁,男人伤亡,女人受辱……没想到妖邪未来,竟是红尘界的人,自己先动起手了。”
顾星逢用掸落溯光剑上的尘埃与血迹,“这些都是河洛静地最不起眼的弟子,如今一朝得势。”
河洛静地根基尚新,不如三大名门那般德高望重,常松涛往日尚且注意言行,一力拉拢众修士。他门下弟子更需谨慎,平素面对达官显贵处处予以颜色。而今天翻地覆,他们河洛静地成了红尘界的顶峰。
世间众生,都是被他们踩在脚底的蚂蚁,烧杀掳掠,无一不为。
鹿时清无法想象,那些妖邪侵入之后,红尘界又该是何等光景。
二人迎着朝阳,踏入钱塘城,循着记忆寻找宋灵璧买酒的那家小店。从前飘着箜篌清音的烟花街早已经人去楼空,不复从前的繁华。一群少年把酒言欢的银汉楼,也是寂寥冷清,开了一点小缝的门里,露出店家的一脸愁容。
那家酒肆就在银汉楼对面,几个河洛静地装束的人嚷嚷着要酒喝。周遭店面见势不妙,又不敢关门,纷纷躲开。酒保回避不及,只得赔笑着,舀了几碗送上来:“仙人尝尝。”
对方颐指气使地接过酒碗,尝了一口,都点头道:“有些滋味。”
酒保见他们满意,稍稍放下心,又听打头那个弟子问:“这是什么酒哇?”
有人跟着道:“若是俗物,我们打断你的腿!”
酒保忙道:“仙人,这酒可是名满江浙的神仙醉啊!”
“怎么说?”
酒保道:“这就名为神仙醉,又叫三碗不成仙,便是神仙喝上三碗,都不想着当神仙啦!当年宋家大公子宋灵璧,喝了这酒便能做出好诗来。”
对方一群人冷笑:“作诗?凡人迂腐的东西!”“我等仙门中人,寻的便是成仙之道,你这酒却叫三碗不成仙?”“咒我们不能成仙,该打!”
酒保被七手八脚拽出酒肆,拳打脚踢之下哭声连天地求饶。其余店家瑟瑟发抖,看都不敢看。
一开始他们也反抗过,可是被杀了几个人,都不见其余仙门来管。再有,先前沧海一境还放出撒手不管的风声,众人早已心灰意冷,如今开店不过是凭运气赚两个钱,得过且过罢了。
酒保正暗无天日,以为要命丧今日时,忽然听见一声惨叫。抬眼一看,只见打头的那个弟子,已经飞了出去,跌在地上挣扎。
“师兄!”两个弟子跑过去扶他。
随后,其余弟子也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浑身颤抖地跌在一旁,哀声惨叫。
酒保还没回神,就被人扶起来,他头晕眼花,只瞧见两个穿深蓝色衣袍的人,其中一个似乎还是白头发,神仙似的站在他眼前。
酒保揉了揉冒金星的眼:“你们是……”
旁边已经有认得的店家小声询问:“白发蓝衣,是……沧海一境的顾掌门么?”
“正是。”顾星逢颔首。他任掌门二十年,根基和名声总是有的,尤其这头白发,令人过目不忘。
众人一是半信半疑,因为沧海一境掌门早就换了,顾星逢不知所踪。二是不敢,那些河洛静地的弟子还在。
果然,河洛静地的弟子连日来蛮横惯了,又有长生界出身的掌门撑腰,怎咽的下这口鸟气。爬起来之后,便纷纷围上,“你就是顾星逢?”“你知道我们掌门是谁么?”“识相的,趁早滚!”
对于这些刺耳之音,顾星逢只是反问了一句:“你们是修士?”
“当然!你惹不起!”那些弟子显摆着腰上河洛静地的玉佩,“我们是河洛静地的修士,我们师尊是长生界的神仙!”
顾星逢微微抬眼:“你们不配。”
这些弟子大怒,正待理论,忽然顾星逢从原地瞬间消失,蓝色人影从他们身边一一闪过。众弟子甚至未回过神,便已经有钻心的疼痛从全身筋骨上传来,十分钻心。
他们顿时倒在地上打滚,站都站不起来,豆大的汗滴打湿尘埃。
而此时,顾星逢已经回到原地站定,冷声道:“废去尔等根骨,逐出仙门。”
这些弟子,全仗着自己那微不足道的修为,和河洛静地的身份为非作歹。顾星逢此举,无异于毁了他们半条命。他们想骂,可是疼得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顾星逢望向其余观望的店家,淡淡道:“以直报怨,无需忍让。”
这些街坊俱被欺负了许多天,早就想打回去了。可打一顿的确过瘾,事后被报复可如何是好?
顾星逢见他们犹豫,也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鹿时清。
鹿时清正在帮酒保拍着身上的泥灰,口中还安抚道:“小哥受惊了。”
酒保眼睛总算清明了,盯着他的脸道:“这位仙人,有些面善啊,你也是沧海一境的仙人?”
鹿时清点头,刚想按照往日的习惯报上名号,到了嘴边又改口道:“嗯,我是顾掌门的道侣。”
抽气声渐次响起,顾星逢看向鹿时清,眼中饱含惊喜——喜大于惊。
酒保大张着嘴巴:“顾掌门何时有了……好事!恭喜,恭喜啊。”
顾星逢道:“多谢。”
四邻中,有人忍不住问了:“敢问顾掌门的道侣,是何方高人呢?”“是啊,顾掌门的道侣也必然是人中英杰!”“报上名号,好教我们记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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