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里还有姚捧珠和司马澜,底下还跪着几名弟子。看他们衣袍上的纹饰,是海楼峰的人。
地上还有一个箱子, 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书。
见他进来,顾星逢脸上瞬间的不自然。司马澜和姚捧珠更是面面相觑,姚捧珠上前拦住他:“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莽撞?”
司马澜则看向顾星逢:“恒明, 事关你二人的名声,不若让他先回避。”
鹿时清本来目不斜视,眼中只有一个顾星逢。可是这几人如此反应,倒让他起了疑心。
“什么名声?”鹿时清自然而然地看向箱子里。
顿时,他愣住了。
那箱子里的书少说也有一二百本,本本相同,书脊上全都写着一模一样的几个字:恒明贪欢记。
因为有过类似的看文经验,鹿时清立马就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书了。
恒明,当然指的是顾星逢。贪欢,如果从字面上解释……
鹿时清不受控制地走过去,挑了一本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翻看起来。
虽然知道这书也是胡编乱造的,但牵扯到顾星逢,他莫名的想看。
姚捧珠清清嗓子,起身,想要把书拿回来,顾星逢却抬手止住。“行正坐端,何惧人看。”
“好吧。”姚捧珠坐了回去,“不知掌门师兄如何应对?”
“师祖和师尊为流言蜚语所累。”顾星逢淡淡道,“如今找到源头,绝不姑息。”
司马澜面色凝重起来,“恒明,话虽如此,可你要知道,那可是你丁师伯祖,是青崖君的师兄。”
“……哈?”鹿时清听见司马澜这话,险些将书扔了。
方才,就在几人三言两语的工夫,他已经大致扫完了前两页。
这书和先前看过的不太一样。
那些书无论将青崖君和裴戾讲的如何不堪,至少还会歌功颂德,尽叙前人丰功伟绩,再用极尽华美之词将沧海一境描绘一番,这才引出青崖君和裴戾的那些糟心事。
可这一本,却单刀直入。直接以“某日,恒明君顾星逢偶得一貌美少年,甚喜,遂藏入暖月台夜夜纵情”开篇,接下来的,鹿时清还没来得及看,不过也没眼看了。
遣词用句十分香艳,细节描写不堪入目,全是恒明君与那貌美少年的种种放荡情事。
但这些,仍是不及司马澜的话震撼,鹿时清瞪大眼睛,看着司马澜:“你说……这是丁海晏,丁峰主写的?”
司马澜点头。
鹿时清顿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一件不得了的事:“这书中的少年指的是……”
他看向顾星逢,顾星逢还未表态,就听姚捧珠叹息:“没错,是
你。”
哗啦一声,书从鹿时清的手中落了地。
他正要去捡,可紧接着,他又意识到了一件更不得了的,瞠目结舌地问顾星逢:“你说先前的流言蜚语,也都是……是丁峰主?”
顾星逢无言地点头。
鹿时清简直如遭雷劈。
他只知道丁海晏文采出众,但给他的印象就是个披着翩翩青年外皮的古怪老头。看起来正儿八经,不苟言笑,好似谁都欠了他一吊铜钱一般,对待弟子严苛冷酷,居然能写出那么多不正经的书籍!
但鹿时清还是怒大过惊。
原主青崖君对丁海晏诚心诚意,可丁海晏呢?不但将人害死,死后还编排这么多花边绯闻来污蔑他。
这还罢了,如今居然盯上了顾星逢,用更加过分的内容去抹黑。
顾星逢起身,走下玉阶。那几个海楼峰弟子连忙叩首求饶,“掌门息怒,弟子们只是负责往外送书的,其余一概不知啊!”
姚捧珠哼了一声,斥道:“你们太师祖年纪大了,一时糊涂,你们也跟着糊涂不成?若非今日我和司马师叔拿获你们,这些歪书流传出去,掌门师兄的名声就此毁了!”
那些弟子委屈极了:“弟子们也是听令行事,哪个敢忤逆太师祖啊。”
其余各峰尚且忌惮丁海晏,何况海楼峰自家?
姚捧珠微微一叹,摆摆手,“都闭嘴,且看掌门如何发落。”
司马澜则是沉吟,“我只是不明白。为何这位少年才进沧海一境不久,丁师伯便急忙编造他和恒明的事。”
姚捧珠道:“这还不简单,他进了暖月台,才给了我师祖灵感。”
司马澜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些册子成书仓促,丁师伯最在乎他的文采,字句都要雕琢。却为何几日便赶出这些书,又连夜让弟子们散播出去?等几天,慢慢来,岂不是更稳妥?”
鹿时清在一旁听得十分认真,果然别人都比他聪明,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一点。
顾星逢开口道:“大抵因为,师尊回到了沧海一境。”
“此话怎讲?”司马澜询问。
顾星逢眉心微皱:“当初师尊离开沧海一境,不知死活。是丁师伯祖取出一盏熄灭的照命灯,说那是师尊的。师尊临行前既见过丁师伯祖,必然和他说了什么。师祖和师尊的渊源,丁师伯祖也必然知晓。”
姚捧珠恍然:“我明白了。我师祖背着见不得人的秘密,害怕你找到裴师伯的魂魄后,揭穿他。所以先发制人,先坏了你的名声,这样无论以后你指证什么,说服力都会大打折扣。”
闻言,鹿时清做了个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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