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柱香时间,白日里蓄积的灵力便见了底。顾星逢头重脚轻,扶着池边出水。
微风拂动,重新凝碧的草叶轻轻摇晃,泉池的细纹上浮着一层星光。
恍惚间,似乎有个轻哄的语声,在狭窄的空谷中回荡。
“星星不怕,你看师祖这么厉害,必然能活很久,这里用不着你的。”
次日,鹿时清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宋扬在外面喊:“小没,快开门,我有事和你说。”
鹿时清答应着起身,发现被窝里不见了小白兔,一边穿衣服一边用目光搜索,发现小白兔不知何时跑到了床的另一端,缩在墙角酣睡。他觉得,小白兔都不愿和他睡在一起,怕是真的生气了。
他不敢吵醒小白兔,轻手轻脚地下床,出去后关上门,才问:“什么事啊?”
宋扬看看四下无人,拉着他坐到梅树旁的亭子里,低声道:“我家昨日有人去百里坞走货,今天一早回来,告诉我说百里坞风平浪静,别说邪祟了,连贼都没闹。”
鹿时清放下心来,果然系统的猜想没有错。“那,孳生娘娘呢?”
“孳生娘娘也没有异状。”宋扬道,“那人说,这个泥塑在百里坞十几年了,预知生育婚配,十分灵验。”
听他这么说,鹿时清心想,孳生娘娘原来不只是测生男生女,还测姻缘。如此说来,她也不算彻底的邪魔外道。也许,只是人们误将她的本事用在了邪路上,与孳生娘娘无关。
可那些鬼影又怎么解释?
且系统说,埋活尸的地方,只要是稍微有点本事的修士都能感知,为何这么多年,百里坞都没有人来处理?
鹿时清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兴许是百里坞管事的懒政,再彻查下去,万一牵扯出一批作风问题,那就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
他在“现实世界”就只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基层工作者,只要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不帮倒忙就行,大事自有大人物操心。
就连宋扬也说:“程伯伯一贯雷厉风行,如果孳生娘娘真的作恶多端,他绝对不会姑息。还有修哥,他人那么好,也不会拦着我的。”
鹿时清第二次听到修哥这个称呼,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屋里传出扒门声,鹿时清赶紧跑去开门,只见小白兔趴在门槛上,仰头望着他。鹿时清惊喜道:“小兔子醒了?我们去吃饭吧?”
小白兔一动不动,鹿时清弯腰去抱它,它只是浑身一震,却没有抗拒。鹿时清悬着的心放下来,“不生我的气了,真好。”
宋扬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一个小不点的兔子,居然让鹿时清巴结成这样,果然傻子心思单纯,跟什么都合得来。
就连师尊顾星逢,平素冷冰冰的,也意外能跟
傻子和谐相处。
不对……师尊怎么能和兔子相提并论,这个想法该打嘴。
待鹿时清收拾完毕,宋扬带他去吃饭。不得不说,宋家家私丰盈,饮食比沧海一境的精巧多了,全是地道的钱塘菜。鹿时清虽然有点想念沧海一境,但也不会矫情地认为,沧海一境什么都是最好。
他就着面前的一盘龙井虾仁,吃了好几个小笼包。宋扬把其余几盘菜往他跟前推推,“尝尝看,这几样也不错。”
鹿时清嚼着东西腾不开功夫说话,点头应答。
宋灵琪没有来吃饭,宋毅有事要忙,迅速吃罢离开,此时桌前只有他二人。有个人影慢悠悠地转到厅中,故意清清嗓子,又迈出门槛。
宋扬抬头一看,站起来道:“灵哥,你去哪啊。”
那人语气散漫:“暖意楼。”
宋扬闭了嘴,继续坐下吃饭。那人见他这样,反而走了回来,拍了他一把:“如何,跟哥见见世面去?”
宋扬严词拒绝:“不去,吃饭呢。”
对方笑道:“哥也饿着呢,你当暖意楼没饭吃?”
“我已经是沧海一境的人了,要注意言行。”宋扬一本正经,指了指鹿时清,“何况我朋友还在,你说话注意点。”
鹿时清正在认真的吃包子,忽然听见这一句,连忙抬头。只见宋扬身侧站着个长衫男子,生的修眉长目,高鼻薄唇,本是刻薄轻浮的长相,偏偏气质文雅,给淡化了。
鹿时清胡乱咽了一下,彬彬有礼道:“你好。”
那人点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脸。
鹿时清愣了愣:“请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对方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自己的右脸,“好大一块包子馅。”
“啊?多谢提醒。”鹿时清赶紧去摸右脸,却什么都没有。
“哦,比错了。”那人又指着自己左脸,“是这里。”
鹿时清于是又摸左脸,依然很干净。宋扬放下筷子,“灵哥!过分了!”
那人哈哈大笑,上前拍拍宋扬的脑袋,“你朋友当真有趣。我本以为只是长得纯善,原来竟是表里如一,难得难得,可以深交。”
接着对鹿时清摆摆手,扬长而去。“让阿扬带你玩尽兴,若要去暖意楼听曲喝茶,尽可记在我的账上。”
系统在鹿时清脑海里呸了一声:“臭不要脸。”
鹿时清则是愣愣地望着那人的背影,这才发现被耍了。不过他没从那人脸上看出恶意,反而对方那一句“可以深交”让他听得很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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