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你要是非得去找人家麻烦,你就别认我这个爹!”容父长长呼出一口气,拂袖离开。
独留容霄一个人在书房里,几乎咬碎了一口牙。这个问题难道他没想过吗?怎么可能?
手里的纸被用力捏紧,想到昱王殿下给他带的话,容霄暗自做了某个决定。
背后有陛下撑腰又如何,若陛下自身都难保了呢?谁还会管区区一个黎舒。
齐铭瑄布下的计谋一环接着一环,由最初的贪污赈灾款开始,一波又一波的人被牵扯进来。有些是“自己人”攀咬出来的,有些是齐铭瑄早已查明,借这些人之口说出来的,这其中就有不少大皇子和四皇子的人。
越往里查,那些翻了篇的陈年旧案都被牵扯了进来,起初都以为这是个意外,直到某个落马官员吐出一件事,好巧不巧,这件事直接指向当年的穆家一案。
这下有人意识到不对了,当年的事本来就有隐情,远不如外界知道的那么简单,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这一连串事件背后有秦王做推手,他们这官也就白做了。
众所周知,秦王无缘帝位最大的原因就出在穆家上。穆家在大周是怎样的存在?那可是和先祖一起打江山的大功臣,是常年驻守边疆为保大周安稳立下赫赫战功的战神之家,是大周不可触动的庞然大物。
穆家世代忠良,恪守本分,每一代穆家人至少有一半不得善终,全战死在了边境,这样一个家族,你说它私通外族,最无法相信的,就是大周的百姓。那可是庇护了他们百年的穆家啊,为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穆家,怎么可能做下这样的事?
黎民百姓的力量说大也大,说小也确实是小,这种事光他们不信有什么用呢,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信,就成了定局。
造成这样的局面能怪谁?怪只怪利益动人心,穆家坐在高位太久了,久到边境百姓只知穆家不知皇帝,久到只因为它的存在就阻碍了某些家族的发展,所以,穆家必须消失。
于是,他们联合在一起,用了最狠毒的计谋,只为拉穆家下马。为此,他们不惜牺牲整只装备精良的军队,不惜敞开家门,迎外敌入城,用一城百姓的鲜血换一顶扣在穆家头上的帽子。为了这个计划能成功执行,他们抛弃良知,牺牲掉了周围可以牺牲的一切。
在决定对穆家下手的那一刻,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不管付出多大代价,这次行动只能成功。
事成之后,他们默契地将所做的一切压在心底,慢慢的,穆家如同所有前尘往事一般被尘封在时光深处,逐渐被人们遗忘。
人总是健忘的,时隔二十年,还有多少人能记得当年的穆家?老一辈的人或许还记得,在年轻一辈人的眼里,穆家的所有功劳都是不存在的,他们只会记得穆家因叛国之罪被满门抄斩。为国尽忠职守的穆家,将永远背上这不该背负的罪名,直到朝廷更迭、时光流尽。
这个世界上,没人会花费心神去关注一个已经被历史除名、背负恶名的家族,除了齐铭瑄,因为他身上流着一半穆家的血,更因为为了他能安全长大,不知道搭了多少条人命进去,否则他一个毫无自保之力的幼童怎么能在吃人的皇宫里安稳长大。
他身上背负着母亲、穆家以及那些惨死的边关将士的血债,他是为复仇而生的。在遇到黎舒之前,齐铭瑄一度以为他的人生里只有复仇一件事可做。
复仇之后呢?
他不知道。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了期待的未来,有了想要一起走下去的人,为了这些,他的计划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殿下这些天,好像心情不错?”书房里,灰衣老者自顾自斟了一杯茶,状若不经意地问。
闻言,齐铭瑄手上动作微顿,疑惑地“嗯”了一声。
“殿下自己怕是都没注意到吧,这几日殿下经常会笑呢。”不是浮于表面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眼中也不再是以往的暮气沉沉,而是有了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这才对嘛,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比他一个糟老头子心态更老像什么话。
“有吗?”齐铭瑄摸了摸嘴角,原来这些天他经常会笑吗?“可能是所谋求之事就要成了吧。”
“殿下说这话,自己信吗?这话能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老头子我,殿下的好心情是因为别的事吧,比如,你之前提起过的那个人,是因为他吧?”
老人笑得慈祥,偏他说的话齐铭瑄一个字都反驳不了,他的好心情确实不是来自那些已成定局的事,而是因为事成之后,他和黎舒之间的阻碍就少了大半,解决掉碍事之人,他便能更靠近青年一点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师。”既然被看透,齐铭瑄索性不再遮掩,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心思。
“老师对自己的学生怎么可能不了解呢,能牵动堂堂大周战神心神的人,想必极为优秀吧。”看他徒弟这般做态,那人的身份应该很不一般。
“他确实很优秀,”听到心上人被敬重的老师考赞,比自己得了夸奖更开心,提起黎舒,齐铭瑄眼里仿佛含了万千星辰,“他很厉害,心肠也好,还会把自己的功劳让给我,能理解我……”
等等,这是不是哪里不对?老人越听越茫然,他徒弟这描述,怎么也不像是描述京城里的女子啊,他徒弟喜欢上的,究竟是个什么身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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