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上门一趟,秦先生有话请讲吧?”季画拎着紫砂壶满上两杯香茗,给他让茶。
秦慕白最赏识他是个态度爽快的,坐到椅子上抿了一口茶,笑微微地说道,“因为某些缘故心有困扰,所以想过来打听一些事。”
季画听到这话对他点点头,“如果我能帮上忙,那是再好不过了,只不知道秦先生想问什么?”
“我只问一个人。”秦慕白抬头看他一眼,指腹摩挲着瓷杯的边沿,嘴里吐出了“白范达”三个字。
季画端着茶碗,眉梢一动,脸上故作镇定道,“白老板是商界的大腕儿,秦先生身家优渥又不缺人脉,怎么会对他感兴趣?”
“我听说白家当年在上海,名下有座工厂闹过是非,有些事情调查不清楚,问到当事人为难,我只能另寻巧路。”秦慕白听他话里有意遮掩,薄唇微微一抿,继续把话往下说开,“昨天下午,我也在那一家酒店,季老板忌讳谈人,是否事有苦衷。”
季画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是误会了,想想自己当时的处境,要说跟白范达没个暧昧关系,还真是解释不来。他搁下手里的茶碗,靠在椅背上苦笑,觉得额头两处的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既然是苦衷,讲出去也不体面,还是算了吧。”季画淡淡一摇头,低下身子呷了一口茶。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慕白不便强人所难,把肚子里想问的话又给重新咽了回去。他今天是为孟雪回来的,而显然这事会牵扯到季画的处境,还需再三斟酌才行。
季画一杯热茶喝尽,心肺暖和开了,想了想,与他说道,“对于白范达这个人,我只能说,为了自己的执念去逆天,有损阴德。”
秦慕白在心里咂摸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听不很懂却也没有开口再问,两人在客厅里枯坐了片刻,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话已圆满。
临走之前,秦慕白把带来的礼盒搁到茶几上,让季老板别见外。
说罢,当着季画的面打开了礼盒,露出了装在里头的那只牛皮手提箱。东西是崭新的舶来品,裹在一层洒了法国香水的泡沫纸里,很有格调。
“旧的坏了,换个新的就行,可落在人的身上,好字才是第一。”
秦慕白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只有季画能听懂,当事人不由得心里一阵感动,忙把礼盒接了过来。
“秦先生,昨天的事情不要跟我师哥讲。他那个脾气,急起来顶容易得罪人。”季画想了想心里不放心,特地又叮嘱了秦慕白一遍。胡编剧那嬉笑怒骂的性子,若是闹上了什么也实在够呛,他们虽是师兄弟的情谊,那位却是真把他当亲弟弟看待的。
秦慕白知道这里面的轻重,点了点头,与他做担保道,“季老板尽管放心,我既不喜欢闲磕话题,又懒得跟人饶舌,这事绝不会让旁人知道。”
季画听他这样想,终于放了心,放下手里的大礼盒对秦慕白笑说道,“秦先生先在这里略坐一坐,你给我做了这么大的人情,我也得送你一份薄礼才是。”
秦慕白一听也好,目送季画离开后,安然坐在客厅里等他。等了约有五分钟,季画出来了,手里捏着一只薄薄的纸信封,请他笑纳。
秦慕白倒也没犹豫,接了东西就走,季画送他到了大门口,也就停下了脚步。汽车发动起来飞着灰屁股离开了四合院,季画半眯着眼睛,站在门口自言自语道,“秦先生,你要问的事,我可都交代上去了,能不能意会,那得看你自己了。”
车子开上大路,秦慕白拆开信封从里面倒出来一张旧报纸,他翻了翻日期,眼前一亮,正是两年前的压底件。且占据版面中央的一则重磅新闻,赫然写着“白氏工厂惨遭业界封停”。
这十个加了黑粗的标题大字,明晃晃地亮在秦慕白面前,他迅速翻折过去浏览,看到报道当中有几个字眼,被季画用钢笔着重圈了出来。
商会、爆炸、顾姓男子。
寥寥三串字眼,把整件事情理得八九不离十。白家的工厂自从叫人查出黑幕之后,被上海商会剔除在业名额,警署过来封厂的那一天,靠近办公室的一座车间因电线老化走火,意外发生了大爆炸。在这起事故中,伤亡人数共有二十六名,后续清理现场时,当中一位身居管事的顾姓男子,尸体不知所踪。
看完报纸,秦慕白皱了皱眉将其合上,心中疑惑不减反增。他没想通季画圈下来的这几个字,到底有什么深意。在这起突发的工厂事故当中,要说疑点,除了爆炸的原因有待商榷之外,就只剩下那一具凭空消失的尸体。
可是,这一切又跟白范达有什么联系?事情发生在他名下的工厂,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恐怕白范达都难逃第一嫌疑人的身份。要说刻意为之,那是没有必要。
秦慕白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停在了剧组门口,远处欢天喜地地跑来了一个雀跃身影,正是出来等他的孟雪回。
车子停的远,孟雪回站在大太阳底下出了一头的热汗,好不容易把秦慕白等过来了,他脖子捂在叠领的衬衫下面,早给闷得粉津津的,就连两只耳朵也未曾幸免,统一晒得烫而透,像是刚从锅里炸出来的虾片。
秦慕白看着这个不知冷热的憨仔,抬手给他遮出一片阴凉,俯身问道,“帽子呢,怎么不戴着?”
孟雪回指着自己的脑袋冲他笑,“刚打好发蜡呢,现在戴了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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