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小洋狗在窝里轻轻蹬了一下腿,嘴里呜呜呜地叫了一串,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孟雪回脸上一红,好似被人撞破心事一般,匆匆跟秦慕白分了开,而小洋狗迷迷糊糊地背对着他俩翻了个身,也是没着急醒过来。
这你一喂他一推的,硬生生地把孟雪回的一副小心肝,给揉了个乱七八糟。秦慕白自顾自地把那一勺子温凉的糖梨水送到嘴里,只做无事人,好像刚才作弄小包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孟雪回等这闹心人老老实实地喝过糖梨水,转过身去眼观鼻鼻观心,腿脚利索地给他张罗睡前服务去了。
他家虽然便利设施有限,但未曾用过的洗漱用品倒是有,报社年年都有发,攒都能攒了一大抽屉。秦慕白随手拣了两块白毛巾后,像个寄宿制的中学生一样,端着塑料盆去外面洗漱去了。
这洗漱的琐事好办,可问题是这家里只有一张床,总不能他二人之中轮出一个睡到地上去。孟雪回觉得这事实在犯难,思考未果,搁家里转了一圈,目光从大堂扫过,忽就计上心来。
外屋里别的没有椅子多,孟雪回走上前搬了几把结实的,给它靠墙摆齐整了,勉勉强强地躺上去试了试“椅子床”,觉得自己将就着对付一晚,倒也可行。
另一边,秦慕白在水泥台子上洗漱完毕后,又到廊下用兑好的热水烫了脚,待把自己拾掇好了走进来一看,发现孟雪回躺在自制的“椅子床”上,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孟老师大晚上的不睡觉,躺在这里想什么心思呢?”秦慕白用湿毛巾擦了擦额发上的水珠,被这小活宝逗得不行。
孟雪回看到他来,嘴里“啊?”了一声,臊着脸说道,“家里只有一张床,我睡相不安稳,就不去挤秦先生了。”
“床也不小,晚上一起睡吧。”秦慕白一听这话就笑了,他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接在后面补充道,“放心,我这不是流感,就是单纯冻着了,不传染人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孟雪回要是开口拒绝的话,就很有以小人量君子的嫌疑了。于是,他稳了稳心神,从“椅子床”上翻身起来,低着脑袋回房间铺床去了。
一番拾掇之后,秦慕白手里抱着他从柜子里找出来的闲置睡衣,这么着往身上一换倒也合适,只是由于二人的身高差异,致使裤管短了一截,露出了影帝纤秀的脚脖子。
孟雪回不动声色抱着枕头打量了秦慕白一眼,心道老天赏饭吃的好人才就是不一样,穿个睡衣都这么板正,要是自己跟他混了同一锅饭,非得饿死不可。
等到床铺铺好,孟雪回犹豫着没有上床,因为还没想好谁躺里面睡。秦慕白有所察觉,主动脱了拖鞋往被子里钻,小记者背对着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泛红的脸颊,也跟着脱鞋躺了上去。
一张大木床上,两个人各自掖着四只被角,像一对雪白的蚕蛹,分居枕头两端。熄灯之后,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片刻过后,秦慕白感觉一只手拍在他的被面上轻轻试探,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孟雪回的声音,“秦先生,新被子有点薄,你冷不冷啊?”
秦慕白“嗯”了一声,鼻音略重,从微微沙哑的嗓子里吐出来两个字,“有点。”
孟雪回人在自己那条旧被子里,不晓得这个“有点”的限度该要如何把握,他想了想,把自己的一侧被角给拉开,而后轻轻叠上了秦慕白的新被子。秦慕白人在清醒之中,察觉到孟雪回的贴心小动作,在黑暗中唇角微扬,兀自眯弯了一双桃花眼。
孟雪回拉开的被子的同时,于肩膀处漏了风,他摩挲了片刻,感觉有些害冷,便悄悄往秦慕白身边蹭了蹭,意图把两人之间的空隙缩小。
黑暗中,秦慕白从被子里抽出了一只手,轻巧一翻身,覆在了小记者的肩膀上,替他暖住了那一片流失的热意。
孟雪回吃不准他这是有心还是无意,得空的左手拍了拍心口,在黑暗中顶着一张熟透了的大红脸,叫自己不要多想。面对这样一位风华人物,要是自作多情起来,这也太要命了这个。
小记者挨着枕头心烦意乱,微侧了侧身子,一偏头,下巴尖从对方的温软皮肤上扫过。
他心跳一顿,僵在那里没敢乱动,借着昏暗的光线艰难看清了当下的情景。此时,秦慕白正微蜷着身体靠在他的胸前,方才小记者转身的时候,下巴颏恰巧从他的额头擦过。
孟雪回顿悟之后,大脑中响出一声嗡鸣,一张眉目清秀的小白脸子臊得通红通红的,活像是熟烂出地的洋番茄。他手忙脚乱地躲开身子,刚想把秦慕白的手给推回去,听到身畔那人呼吸匀长,显然是副熟睡模样。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继续往下动作,脑子里迟疑了一瞬,又重新躺了回去。孟雪回寻思着秦慕白的睡姿,不由暗暗心想,向来是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在梦里无意识地做出这种动作。他只是没料到,秦慕白这般万事俱好的人生赢家,居然也会有这种烦恼。
孟雪回想着想着,没想通透,忽而浓重的困意袭来,叫他张嘴打了个哈欠,忍不住开始眼皮打架。片刻之后,孟雪回便也跟在秦慕白的脚步后面,施施然跑到梦里会见周公去了。
房门外,小洋狗胖腿一蹬,翻着肚皮打了一串俏皮的小呼噜,憨态睡相十分应景。孟雪回人在梦中,尚且不知秦慕白悄然睁开了双眼,就着屋里的暗淡光线耐心打量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