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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篇 第五十篇
    凡界那匆匆数十年,结局虽并不怎么如意,可他却是从未有过的快活。
    即使最终与她天人永隔,泽无也知道,她一定还活着,她依旧是那个身份尊贵不容侵犯的天族长公主,依旧平平安安地生活在天族。
    因而,虽然看着她离开自己,心底痛的要死,这个时候却是泪也没有流的。
    只因他知道,他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可如今,黎苒彻彻底底地离开了他,一丁点儿东西都没有留下,他所拥有的,仅仅只有,他死死抓住的握不住的回忆。
    他脸颊的黑纹越发地深沉,死气沉沉地在他脸颊挪动着,泽无低垂着眸,视线落到身上深可见骨的伤痕上,睫毛颤了颤,虚弱而无力。
    很久之前,他尚且没有记忆,心安理得地与黎苒生活在一起的岁月里。
    凡界的他,身份地位十分低微,任谁也能来肆意踩上一脚,撒一撒火气。
    或许正是因为他年幼时吃够了苦头,黎苒对他千百万分地好,一丝苦头也舍不得他吃。每次当他不小心磕碰着伤口,自己尚且未注意的时候,她便已经发现,面色难看又一本正经地绷着脸训斥着他,然后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
    碎碎念个不停,又骂又打地,可任谁也能看出那份自心底而涌出的疼惜和温柔。
    “你不是最心疼我了吗?”
    他喃喃着低语,身上的痛楚不及心底的,一想起那人,当日那一幕就一帧帧地浮现在脑海,他的眼眶泛涩而微红起来。
    往日那个住在他心坎上的人,那个心疼他的人,终究是……再也回不来了。
    大汉将东西锻造出来之后,递给了他。
    在旁边等候已久的泽无,接了过去,将报酬交给他,向他鞠了一躬,随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去。
    “年轻人,这世上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砍,熬过去,就好了。”
    大汉忍不住冲着他的背影这么说着,向前走着的泽无脚步顿了顿。
    他提着斗篷,微微侧目,狭长的眼尾上扬,却半分往日的傲气都没有了,只剩下一潭死水余眸中。
    他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迈不过去的,不过是心坎罢了。”
    大汉看着泽无将斗篷重新扣上,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捂住,就像是,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开了一样。
    他看得通透,只是,自己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一步一个脚印,步伐沉重而快速,没一会儿,雪地之上,也就只剩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大汉叹息着转身将门掩上了。
    谁也无法拯救谁。
    这世上的路,终究是要一个人走的。
    ……
    水神青稞,可以说是黎苒同泽无相遇的起始根源,他知道这两人的事情之后,也曾唏嘘感叹。
    等到历经了天魔之战后,他对泽无的敌意彻底消退了。
    他是亲眼看见的,长公主即使在自爆的最后一刻,也该留意着不要伤了他分毫。
    他说不出自己是还憎恶这个魔头,还是应该怜悯他。
    这世上,总归有让人不得已的时候。
    青稞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个伤痕累累的青年,将修复中的轮回捏在手心,犹豫了片刻,还是递给了他。
    青稞抬眸看着他迅速灰败成这副模样,口中不乏惋惜地道,“无论你如何难过,也不该对自己的身体如此不负责。你分明是知晓,她有多在乎你,多怕你受到伤害。”
    他言尽于此。
    青稞将东西给他之后,便离开了。
    他明白这个魔拿轮回是为了什么。
    轮回的世界,对于仙魔来说,就相当于画本中的故事,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罢了。
    可对于此刻的泽无来说……或许……是救赎一样的存在。
    泽无低头看着轮回,将它带到了黎苒的宫殿。
    当日他在这里遇着她,从此一颗心落在了她身上。
    洛仲表情难看,又哭又笑地抹了把泪,毅然决然地将轮回投掷到空中,它转动着齿轮,在这一刻,时空都仿佛在哗哗作响,眼前被一大片洁白的光芒占据。
    “泽无。”
    他看见她听见动静微微侧过脸颊来,粉扑扑的脸颊上,一双明亮的双眼一下子充盈了光芒,裙摆一旋,活力四射地扑了过来,软软糯糯地喊着他的名字,甜甜地冲他扬起笑容,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挽住了他的胳膊。
    这是,他魂牵梦绕的人。
    泽无看着她,一眨也不眨,眼眶泛酸,最终是哽咽了出声。
    身边的女子温软柔和,看着他哭,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眸子中盛满了他的影子。
    可是……
    可是。
    他拥抱着这幻影中的人,她柔软鲜活的躯体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抱住,依偎在他身边,就如同她还在的时候一样。
    可是,他心底的空洞却是任谁也无法弥补填愈。
    那里漏了一个窟窿,滋滋地冒着凉风,让他从心底凉到四肢百骨。
    越是清楚这一点,泽无越是清楚地明白那个人的离去是无可挽回的了。
    他将人推开,跌跌撞撞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个世间,已经再无他留念的人了。
    大汉瞄了眼小童手中托着的黑铁,走在前面领着他往内室走去。
    室内就是个大火炉,燃烧着柴火,烘烤得人直冒汗水。
    大汉看着他依旧戴着那个斗篷,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热一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将手递向他,道,“脱下来。”
    那人只是看着他,透过斗篷,辨不清神色,却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打算。
    大汉无奈,只好道,“我可是要在这里呆上许久的。你若是不取下来,等会儿出许多汗,这些就全部粘你身上了。”
    听到这话,他才缓慢地动作着,有些机械地将斗篷取下来。
    黑色斗篷之下,他遍体鳞伤,那些新增的伤口尚未愈合,还淌着血色,而他却根本没有去处理,只是眼神空洞地完成动作之后,就立在那里。
    魁梧的大汉拖了一把椅子给他,他沉默着看了一眼,坐了下去,眼中沉沉的。
    大汉也不再多言语,沉默着敲打着他拿来的铁块,一时间整个空间只有他敲击的动静。
    沉闷而莫名地哀伤。
    他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格外地沧桑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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