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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乾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还小碎步跟着他,大夫表示压力很大,咳了几声,“年轻人,你离我远些行吗?”
这么瓦亮的眼神实在是很有穿透性,即使什么也不做,就这视线就让人难受了,这让他不是很舒服呢……
“啊,我不会打扰你的。”
华乾一脸严肃地回答着,还怕他不信似的,自顾自地拍了拍胸口,并不打算走开的样子。
大夫没办法,只能让他充当自己的小尾巴,雏鸟学步似的跟在自己身后。
等大夫仔细地看过瞳孔、舌头,精细地把了脉,查探完后,他急忙凑上前来,用小狗般清澈的眼眸看着他。
大夫摸了摸灰白的胡须,神色软了下来,却依旧有些严肃,告诉他,“这位姑娘生来体虚,动则气短、全身疲倦乏力,今又情绪过激,唇爪淡白,心气受损,她醒来必定头晕心悸、食欲不振,你需好生劝慰,让她放下心头所系,否则若长此抑郁于心,头晕乏力,眼花心悸,失眠多梦,此乃小事,恐怕积劳成疾,到时候,即使是仙人来了,也是回天乏术!”
说着说着,大夫就叹了口气,仅是出于医者仁心也忍不住为这姑娘担忧,“年纪轻轻,怎么身子骨费成这个样子!”
他从医药箱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华乾,“你每日喂她吃一颗即可,补血养气的。”
随后又给他开了药单,让他注意着调养调养,兴许能够多养些时日。
华乾也听明白了,这姑奶奶的根子,从出生起就是坏掉了的,熬到这些年,即使只是风华正茂的豆蔻年华,也快灯尽油枯了。
他心里一酸,看着躺在床上还不省人事的人,难免悲春伤秋起来。
此时,外面响起喧闹的声音,他撩开帘子往外一看,罗宕的部下已经进了城了!
华乾倒退了一步,不可思议地瞪着眼,见有士兵往这边看过来,急忙放下了帘子,上前去将黎苒背到身上,他提醒着大夫,“敌军入城了,大夫,你能逃赶紧逃吧!”
大夫倒是愣了一会儿,似乎也不敢相信城破了,而自己即将沦为阶下囚的命运。
他撩开帘子一看,果真,一队穿着敌军服饰的士兵正往这边走来,他颤颤巍巍地放下帘子,干瘦泛黄的手指像枯木一般脆弱,华乾背着人就要出去,老者急忙拉住他的衣袖,“你等等!把这个带上,只是闻着这个的味道一会儿,才能大面积麻痹对方一会儿,使用的时候记得含一叶薄荷在嘴里。”
“是!谢谢您!您快走吧,否则等会儿就来不及了!”
华乾着急地冲他说着,面前这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却摇摇头将他推出去,示意他赶紧走。
一出帐篷,对方的兵马便发现了这异动,派了人过来,他咬咬牙,连忙跑出去,试图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躲藏一会儿。
老人看着人走远,释然地笑了,“家都没了,我一个老头子还能到哪儿去呢?”
他淡然一笑,默默地将他宝贵的药箱收拾好,轻松自在地嘟囔着,“没想到临死还能救一对,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说完自己呵呵笑了起来。
华乾本就是个有恩必报的人,虽说油嘴滑舌,却是实诚得不得了。
他不放心那大夫,将黎苒安顿好了又返回来,偷偷潜伏在草丛中,伺机而动。
可惜那些士兵似乎已经搜查完了,彻底驻扎在他们原本的军营之中,尚未黑夜就已经燃起了火把,灯火通明,四处都有人把守着,进出困难。
他盯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就打算冒险进去看看。
那守卫的两人在那帐篷外站得笔直,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换班,他看着其中一个打着哈欠和其他的说了几句话,被换班的人便无精打采地进了帐篷里,不一会儿便拖着一具尸体出来。
走动之间,那尸体袖口中的瓶瓶罐罐掉了出来,似乎是什么刺鼻的味道扩散出来,那几人开始骂骂咧咧起来,还踹了尸体两脚。
华乾僵着身子躲在草丛中没动,身子紧绷,紧盯前方的双眼直直地滑落了两行清泪。
那个和蔼的大夫,死了!
连死了,还要受这些混账的羞辱!
他捏紧了拳头,脊梁挺得笔直,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眼里冒着火花,恨意蔓延,盘踞到了他的心底深处,扎根发芽。
他颓废地回到了士兵们已经搜查过了的一间屋子当中,黎苒已经醒了,正呆滞地坐着,眼眶红肿,唇色泛白,脸上还有泪痕。
华乾急忙上前去,轻声唤了她几声,黎苒好似才听到一样,像木偶一样转动了一下眼珠看着他。
他心里一喜,忙劝慰道,“黎小姐,你感觉还好吗?”
黎苒半天没反应,就好像思维迟缓了一般,半响才点点头,声音沙哑地说,“还好。”
华乾也看出她状况不佳,但是如今的局面,必须得告知她才行,他坚定地呼出一口气,说道,“黎小姐,我们没守住,秀城此刻已经被罗宕他们占领了。”
她木讷地点了点头,并不怎么关心的样子,“知道了。”
华乾亲眼看见她失态的整个过程,知晓那事估计对她刺激太大了,导致她一时之间还沉浸在那段回忆当中,不断地折磨自己的心智,此刻面前的,恐怕只能算是一具空壳了。
他叹了口气,好在,黎苒还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否则在这种危机关头,他真的不能保证能不能保下她。
不能任由她处在这种状态下才行!
华乾扳正她的脑袋,和她视线相对,一字一句地说着,“黎小姐,我都看见了,对于在城墙之上发生的事情,我很遗憾,也很能理解您的心情。”
一提及城墙之上,黎苒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像是想起来了极为可怕的事情,额头都冒出了冷汗,无声无息中,她眼眶里的泪珠却接连不断地坠落,就像断了的珍珠项链一颗颗砸到了地面。
华乾于心不忍,却不得不咬牙硬下心肠继续说,“您知道的,战败了,城破了,泽无将军恐怕已经……所以您一定要好好振作起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现在首要的就是活下去……”
华乾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黎苒脑海中恐怕一片,恍惚了一阵之后,她好像了解了,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小心又害怕地问,“你刚刚说,泽无……他怎么了?”
“将军他……”
华乾无法撒谎骗她,却又不忍将事实真相告诉她,只能眼一闭心一横,说了出来,“将军他恐怕已经逝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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