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鹧鸪哨又去探访饱学之士,平安便又在路边支摊。
正所谓“星期一,买卖稀”,平安依旧作尼姑打扮,生意依旧是门可罗雀。
眼瞅着时近正午,街上的行人倒是多起来,却行色匆匆地往家里赶,更不可能来算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平安招呼了旁边摆摊的中年男人:“先生,不如我们互相给对方算一算,聊以打发时间吧?”
方桌后面的男人,四平八稳地坐着,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倒不同于滥竽充数的天桥货色,是个真瞎子。闻言甚是和气地一笑,开口就有名角儿起嗓的范儿:“好啊,姑娘怎么算?”
“我看一眼就能算了,”平安盯着男人,“先生怎么算?”
“姑娘听起来年纪轻轻,倒是行家里手,”男人微微一顿,“我却没那对观眉目如观日月的招子,姑娘若只想泛泛地算一算,只用六爻,若想算得准一些,则需摸骨。”
平安虽然并不会算卦,却也知道六爻用的是龟甲铜钱,想了想:“那摸骨吧。”
说着,平安把脸递到了男人手下。
男人一边捏,一边问:“姑娘想算什么?”
“算命。”
“命?”
“命。”
男人点着头,摸得更仔细了。须臾,男人收了手,把手抄在袖子里,沉吟:“姑娘先说,还是我先说?”
平安想着礼让残疾人:“先生先请。”
男人却又道:“你就不问问我算什么?”
平安便问:“那先生算什么?”
“我也算命。”
“好,我知道了。”
“姑娘只瞧了瞧,竟连算什么都不问,莫不是想蒙我给你算了就跑,欺负我一个瞎子也不能去追你。”
平安下意识要反驳,转念一想省过味来,这算命的瞎子通身走江湖的市侩,官腔推搪,不过是想让她先说罢了:“那我托大,先给先生算算?”
男人果然又起了名角开嗓似的范儿:“请讲。”
“先生出身大富大贵,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号令既出,能挥斥千军万马。这般诸侯盛势,却中途而夭,若就此安于现状,虽无东山再起时,恬淡度日还是行的。”
闻言,男人默了许久,才缓缓吁出一口气来:“姑娘竟真是个行家。”
平安看向男人:“先生,该你说了。”
“姑娘命途贵重,我人微言轻。”
语罢,男人抄着手,缄口不言了。
什么意思?平安等了许久,又琢磨许久,蹭一下站起来,出离了愤怒:“你才是哄着我给你算命呢!”
男人却摆出大义凛然的样子来:“相师不自相,就像医者不自医一样,姑娘想要知命,自然要问旁人,想必姑娘已问过许多风水相师。你今日找我以命易命,好似并不经意,实则蓄谋已久,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他们既不能给姑娘答案,姑娘又何必难为我一个瞎子呢?”
平安耳边陡然响起住持的声音,慈祥且平和——“我不能为你批命”,满心的怒气便偃息了。
“先生如何称呼?”
“我姓陈,就叫我陈瞎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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