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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一然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走下坡路的。
他有点天赋,加上刚出道的时候运气好,遇到了肯赏识他的导演,也没经历什么潜规则和挫折,演完一部戏,简简单单就火了。
他是个纯粹的演员,进入娱乐圈单纯是为了演戏,火了以后也没多大改变,仍然安安分分、踏实谦逊,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他的热度下降,还有很多导演愿意给他机会。
除了演戏之外,宋一然很少考虑其他东西,一开始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直到有一天经纪人告诉他,没戏可演了,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过气。
天天给他私信打卡说早安的粉丝,早就爬了墙头,成为小鲜肉新人的忠实粉丝。
以往见到他就点头哈腰的圈内后辈,簇拥着另一个人从他身旁走过,目不斜视,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经纪人有了新的艺人要带,没空陪他去争取剧本,导演见了他还是很亲切,眼神里却带着遗憾和叹息……
到后来,身边的人开始对他冷嘲热讽,导演对他的遭遇视而不见,经纪人也不再主动联系他。宋一然感觉自己的世界完全变了,所有的一切都反了过来,一下子从人生巅峰跌进谷底。
这部戏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过特邀群演以上的角色了,尽管每次都会被夸赞演技不错,但也仅止于此,没有人会要他一个没有流量还特别倒霉的家伙担任主演。
这次还是林导念旧情,给了他出演配角的机会。
只是个没多少镜头的配角,却能保证他这几个月的温饱。
八年了,他一直抱着东山再起的妄想糊涂度日,今天看到母亲发来的消息,这么长时间的梦终于清醒,他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宋一然苦笑一声,垂下脑袋,“要不是你来找我,我现在可能已经买好回家的车票,灰溜溜地滚回去了。”
程杭听完并没有什么心情波动,也没安慰宋一然,只是盯着他看。
宋一然脸色一黯,“我是不是说了废话?”
他这种失败的人生,讲出来给别人听干什么,徒增伤心罢了,别人又不能对他感同身受。
他说完就准备起身,却突然被程杭按住了。
“别动。”
程杭皱起眉头,眼神紧紧盯着宋一然的脸,缓缓靠近。
两个人的距离特别近,要是拍戏的话,镜头角度一换都能当是亲上了。
宋一然想到这里,耳朵突然一红,紧接着就被程杭捏住了耳朵,整个人顿时一个激灵。
他慌张地往后退了点,身体却被程杭按住。程杭看起来瘦瘦弱弱,没想到力气居然这么大,他反抗不得,只好老老实实呆在原地。
“你、你干什么?”
程杭没说话,靠近的动作倒是停了停,这让宋一然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耳根被人戳了一下。
“!!!”
宋一然差点整个人跳起来,脸色腾地涨红,瞪大了眼睛看程杭。
没等他开口,程杭莫名其妙的回看他一眼,问道:“你耳朵后面这个是胎记?”
宋一然:“……”
看胎记为什么要靠这么近!
宋一然心跳如擂鼓,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心慌地别开脸,说道:“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长的,我一开始以为是皮肤病,去医院看了一次,说没事,就没管了。”
程杭丝毫没觉得气氛有什么不对,想了想,问:“你第一次发现这东西是什么时候?”
宋一然不明所以,正聊着演戏的事情,怎么突然问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来了?
不过跟程杭聊天,他的心情的确好了不少,于是努力回忆了一下,“大概……就是我最后一个男主戏杀青的时候?”
这么多年过去,很多记忆都模糊不清了,但当年的意气风发,在他的记忆里却仿佛只是昨天的事情。
宋一然现在想到当初的事情就觉得心中酸涩,程杭却丝毫没有同情他安慰他的意思,接着问道:“在那之前,你有遇到过、或者梦见过有人找你诉苦吗?”
程杭顿了顿,“跟你现在和我说的话应该差不了太多。”
宋一然:“……”
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吸了吸鼻子,宋一然忍住委屈仔细回想,还真想起来一个人。
当年他红极一时,却没有什么架子,一些不得志的老演员都喜欢跟他交朋友,平时聊天诉苦,说说自己的经历,然后羡慕他一帆风顺的演艺道路。
这些人只有很少人是观众眼熟的老牌配角老师,剩下大部分都是从来没有火过,一直默默无闻地充当绿叶。
他们联系宋一然自然也不只是为了诉苦,大多都是向借他的东风努力一把,说不定也能在观众心中留下一点印记。
其中有一个人就很奇怪。
从头到尾没有向他自荐,甚至连姓名都没有告诉,只是日复一日地找他倒苦水。
“这个人所有的经历都跟我相反,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他每天都来找我说这些事情,一来二去我就记住了。”
这个人的经历跟宋一然的联系大到什么程度呢?
宋一然是单亲家庭,从小由做小吃摊的母亲抚养长大,没有兄弟姐妹,日子过得很苦,母亲却对他很好。
物质方面,只要同学有的东西,从来不会亏待他,精神方面,他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一次觉得自己比父母双全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孩子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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