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荏问:“是什么?”
吕霞几乎说不出口:“他们……他们是让我和那男的相亲!我才十七,那男的二十七了,又油又胖,体重二百多斤,可我爸妈说那男的家里是他们老主顾的儿子,家里有点钱,跟我挺合适,等我明年高职一毕业就南下结婚,大不了年龄满了二十岁再领证!”
“呃……”陈荏心想:这不就是卖女儿么?
吕霞说:“我爸就更气人了,说我从小就笨读不进书,心思也不花在正道上,就知道穿衣打扮和追星,成天在外边瞎交朋友,对我弟影响也不好。像我这样的还不如早点儿结婚,生个孩子收收心,以免将来嫁不出去!”
陈荏说:“放他的屁!”
吕霞大哭:“就是放屁!我他妈的都快气死了,他们给我找婆家,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那人长得跟个猪头似的,别说林雁行比,就说和你比也差了十万八千里,难道我吕霞这辈子就只配守着一头猪过?那男的还说彩礼都给我备上了,我要他妈的几把彩礼啊?!于是我要跑,他们仨不让,我和他们干了一架后跑出来了!”
她指着扯脱了的袖子:“虽说是亲爹妈,可我一点儿也没让他们讨着便宜!”
陈荏柔声问:“没伤着吧?”
“没有!”吕霞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我不能回去了,他们正找我呢,我得跑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去!”
“往哪儿跑?”陈荏问。
“我哪知道?”吕霞说,“我长这么大都没出过丽城!”
“你身上有钱吗?”陈荏又问。
吕霞说:“我是打出来的,怎么还记得拿钱?我身上就五十块钱。”
“身份证和户口本都没带?”
吕霞说:“身份证在我书包里,户口本在家。”
陈荏叹了口气说:“那你走不了。”
吕霞急了:“荏儿,我得走,我不想结婚啊!我……我……”
陈荏示意她别嚷,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见距离打上课铃还有两分钟,便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回教室收拾一下书就过来。我晚自习最后一节课不上了,保证帮你想个办法出来。”
“那你要来啊!”吕霞期盼地望着他,“我朋友里只有你脑子最好使,除了你我没人可商量了!”
“嗯。”
陈荏踩着铃声进教室,走到座位旁,见林雁行正趴在桌上睡觉,便没打扰他,轻手轻脚收拾书包,同时跟前排负责纪律的班长请了假,说自己不舒服要早退。
女班长关心他,问:“哪儿不舒服?”
“感冒了头有点儿疼。”陈荏说,“一会儿林雁行醒了问起我来,就说我回宿舍睡觉了。”
女班长答应了,还给了他一小罐VC泡腾片,意思是这玩意儿治感冒,回宿舍记得泡上一片。
陈荏的身材样貌虽然不如林雁行招人,性格却与大部分女生合得来,从上到下就没有不喜欢他的,连带英语老师也不能免俗,总找他帮忙批个卷子什么的。
林雁行吃起醋来就骂他沾花惹草,骂他西门荏大官人,其实他只是比一般男孩儿心细。
陈荏出了教室给吕霞打电话,让她从操场断栏杆处爬进来。
正是晚自习时间,校园里灯火通明却静寂一片,外头不见半个人影,吕霞往常爬进爬出多了,今天却觉得分外心虚,问:“荏儿,想出办法了没有?”
陈荏说:“还没有。”
他考虑事情不愿意有人打扰,便往僻静处去,吕霞一溜小跑跟着。到了大礼堂拐角,他突然转身,问:“你爸你妈是不是生意上有难处?”
吕霞一愣:“没有吧,下午还听我爸跟那猪头男吹牛呢,说在南边又买了楼。”
陈荏仰头看屋檐:“既然不缺钱,为什么要着急把你卖出去……你爸妈以前对你好吗?”
吕霞想了片刻:“一年都见不了几面,我也不知道他们对我好不好,但零花钱管够。我听说林雁行一个月有七八百零花钱,我比他少点儿,大概三四百,逢年过节的红包都是五千,我弟也一样。”
陈荏沉吟,而后说:“不瞎猜了,明天亲口问问他们。”
吕霞吓坏了:“明天?亲口?你要我带你回家?他们等着抓我呢!万一我被他们绑架到南边去怎么办?”
“谁说是你了?”陈荏笑道,“是我。”
吕霞不敢回家,陈荏等到晚自习下课,拜托班上的女生将她带进宿舍,凑合一晚。
高二下学期以来,家离学校稍远些的学生们都开始住校了,找这么一个人并不难。吕霞后来就睡在女班长宿舍里,陈荏嘱咐她别把事情往外头瞎说,她答应了,当晚特别老实。
第二天周日,上午有数学小测验,陈荏交了卷子就出校门与吕霞会合,两人搭上地铁往她家去。她家也不远,四站地铁外加一站公交车,路上顺利的话二十分钟内就能到。
路上吕霞提心吊胆地问:“荏儿,一会儿你打算怎么做?”
陈荏好笑地看着她:“你平常不是挺横么,怎么现在不敢了?”
吕霞愁眉苦脸,她再横也不过才十七岁,没遇到过大事,哪知道自己有可能前脚迈出校门,后脚就踏进包办婚姻呢?
她家位于某城中村,是一栋色彩斑斓、辉辉煌煌、中西合璧、不伦不类的五层建筑,罗马柱与斗拱飞檐并存。要是专情于古典建筑、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林雁行他爸来看,估计得活活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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