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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康乐看向那扇半开的窗,窗棱隔出的一方小小天地里,纷扬的玉屑在风里浮沉。他记得这时候还算不得晚,然而不知是不是外面下了雪的缘故,天色阴沉得早。
    他只得站起了身,与谢遗告辞,谢遗也没有挽留,只是叫他路上小心。
    第17章 璧微瑕
    谢如青直到深夜才回来。
    似她这样的身份,深夜才归家若是被宣扬出去,是很招人非议的。然而守门的小厮被她含了锋锐冷意的眸子一斜,便不由自主地噤了声,再不敢多看一眼。
    婢女为她撑起了伞,亦步亦趋跟着谢如青往里走。
    一进屋,便有等候已久的侍女上前为谢如青解开了沾满了寒气的披风,搭在了一边的衣架上。
    屋子里银丝炭正烧着,暖人的很。身上寒意被炭火驱散了些,谢如青被风吹的冰凉泛白的脸颊也有了些血色。画扇拧干了热水盆里的手巾递过去给她擦脸。
    谢如青接过来,正要擦脸,又想起了一事,看向那去挂披风的侍女:“祖父和父亲回来了吗?”
    那侍女容貌生的极其普通,若是再人群里,必定是极其不打眼的存在。闻言,她深深垂首,答道:“回来了,瞧着脸色不是很好。”
    谢如青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里早就猜到这事不好解决。
    又听见侍女继续道:“回来不久,就有人上门拜见,行动鬼祟颇为小心,似是怕人发现。”
    谢如青问:“可知道那人是谁?”
    “瞧着身形是一个女子。”侍女低声道,“奴婢不敢走的太近,只看见她进了老爷的书房,老太爷也在里头,待了有小半个时辰才离开。”
    女子?
    谢如青蹙了蹙眉,有什么飞快地在心头滑过,容不得她抓住便消逝无踪,一切依旧如乱麻一团,找不到头绪。谢如青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道:“知道了。”
    “小姐。”侍女犹豫片刻,道,“今日李三公子也来了。”
    “来见无失的?”
    “是。”
    谢如青略一沉吟,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挥袖示意那侍女离开。
    侍女恭顺地退下了。
    谢如青将手中的手巾递回给画扇,自己却慢慢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
    一瞬间,呼啸的风卷起绵密的雪花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吹得她发丝起伏衣衫翻飞。谢如青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微微偏过了头,刚刚回暖的身体又被风吹散了全身的暖意,冷风碾过她的肌肤,带着些微的刺痛。
    有些迟滞的思维,因为这种冷,渐渐清晰起来。
    她睁开了眼睛。
    屋外,雪花密密地连成片,遮天蔽地。
    “画扇。”她忽然开口。
    画扇小心翼翼上前,垂首待命。
    “明日替我约见李康乐。”她这样说着,重新合上窗,将风雪阻隔在外。
    次日雪便停了。只是天色依旧阴沉,铅灰色的浓云遮蔽了太阳,冬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树木叶片凋零。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过了,堆积在道路两旁,零星的几个行人都步履匆匆地往家中赶。
    谢如青被人扶着下了马车,她伸手紧了紧狐裘披风的领口,走进了屋子。
    屋中,李康乐已经等候许久了。
    谢如青见了他,也不多言,径直在他对面跪坐下。
    李康乐伸手端起了桌上的茶壶斟了杯茶,在桌上推了过去,声音轻缓,道:“谢五小姐,请。”
    茶汤澄碧清澈,清香幽远,显然是不可多得的好茶。谢如青却没有心思品茗,端起来随意抿了口,就搁下了。
    李康乐也不介意,面上一派云淡风轻,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慢慢饮着。
    谢如青沉默片刻,终究是先一步开口:“我听闻长公主怀孕了?”
    李康乐动作微顿,他慢慢放下了手中茶盏,抬眸看向谢如青:“是。不过并非是我李家的孩子,不知是她身边哪位面首的。”李康乐的兄长便是这位长公主的驸马,只是两人之间的夫妻名分,有同于无。
    “皇室子嗣向来稀少,先帝只剩陛下与长公主两个孩子——”谢如青抿了抿唇,道,“陛下多年不见有喜事,难得王贵妃有了,却偏偏没能保住。”
    她的声音有些低哑:“幸而长公主有了。”字字意味深长。
    李康乐心知她的意思,“她去了谢家?”
    谢如青臻首微摇:“昨日确实有一女子来了,只是不晓得是不是她。”
    李康乐道:“长公主来过李家了。”
    “李家如何打算?”
    李康乐伸手湛了茶水,慢慢在桌上书下“萧蔚”二字,又立刻擦去了。
    前朝萧蔚公主,曾意欲称帝。准备得说,她确实称帝了,并设计将几个兄弟屠杀殆尽,但只在位短短几个月,便不得不退位,禅让于自己兄长的遗腹子。此后,却是垂帘听政长达十七年之久。
    李康乐道:“世家与之各怀心思。”
    他们自然是要联手对付秦执的,只是此后究竟是谁人执政,谁也说不准。李家的想法,必定是立长公主之子为帝,以长公主的丈夫代为摄政。可是长公主怎么会答应,只是双方都需要彼此的帮助,不好撕开脸皮,于是勉强维持着脆弱的盟友关系罢了。
    谢如青略一沉吟:“单凭李家恐怕不够,王谢二家,必定也是难以置身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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