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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遗垂下了睫羽,倘若去的是自己,秦执会如何做?王贵妃腹中的孩子是不能留的,若是可以连同王谢二家一起被降罪,那最好的罪名便是……秽乱后宫。
    谢遗眸光一闪,手指几度握紧又松开。一时之间心绪起伏,似有些想笑,又有些悲哀。
    白白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凑了过来,有些担忧:“宿主大大?”
    谢遗蓦然回过神来,抿了抿唇,心里对白白说了句“没事”。
    “这样的手段竟有些不似他。”谢二眉头紧锁,忽而开口道。
    谢如青道:“这都是后宫妇人用的阴损手段。”
    他们对视一眼,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李雪音。”
    王家和谢家都将族中女子嫁给了秦执,李家自然也不甘落后。李雪音便是李家嫁出去的女儿,这位李雪音在当年也是金陵城里数得上名号的贵女,只是身份略微低微,被压住了风头,外界也只当她是因为身份低微才嫁给当时毫无夺嫡希望的秦执的。可是,倘若李雪音早就归附了秦执呢?倘若,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在李雪音的安排之下呢?
    “怕不是杞人忧天了?她到底是李家女……”谢大公子讪讪一笑,道。
    谢如青却面色凝重:“纵然是李家女又如何,谢如朱这些年来可有为谢家做过什么?!她可比谢如朱聪慧上许多!”
    “难不成当年我们都看走眼了!就她李雪音生的一双慧眼,识得秦执这个英雄吗?!”谢大公子心头怒火翻涌,一挥手,将桌上东西尽数扫了出去,一只茶杯砸在了谢如青的脚边,摔得粉碎。
    “你在气什么?!”谢二公子见他这样,也不禁生出些怨愤,“当年是你道秦执无能,也是你一心要将谢如朱嫁过去,如今又要在家里折腾什么?”
    谢如青也微微变了脸色:“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是想让外人都晓得我们谢家兄弟阋墙吗?”
    谢大公子冷冷哼了一声,心里虽然不忿,却还是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谢二也呼出一口气,缓和了面色,却道:“只怕这事,是不得善终了。”
    “这事无论是不是李雪音做的,归根结底,也是秦执的意思。”谢如青道,“他不是一日两日想要动世家了,或早或晚,终归会有这么一天。”
    “说的也是。”
    一大家子忧心忡忡地等着宫里的消息,眼看着天边浮起了一层惨淡的白,入宫的祖父和父亲却还没有回来。
    谢遗已经困倦地快要睁不开眼睛了,谢如青等人眉眼间也有了明显的倦意。
    春枝打了个哈欠,在谢遗平日用的手炉里添了点儿炭,重新递给他。
    谢遗正要接过来,便看见一个小厮自外面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进花厅,便脚下一软,跪倒了。
    “老夫人、老夫人……”
    谢如青一惊,尚未来得及开口,谢二便出声了:“老夫人怎么了?!”
    “老夫人自缢了!”
    手炉跌在地上,炭火撒了一地。
    ……
    王贵妃被确诊出小产后,谢老夫人便被下了狱,顾虑到她身有诰命,狱中的狱卒不敢为难她。却不曾想到,她竟然在入狱后,留下遗书一封,自缢谢罪。
    谢遗跟着谢家一众人匆忙往牢狱赶去,到的时候,谢老夫人的尸骨还没有被人收敛。
    谢家的一众人花了许多银两,上下打点,这才见到了谢老夫人的尸身。
    她的诰命服已经被剥去了,散着头发,穿着灰白的囚衣,被从房梁上垂下来的绳子勒住了颈子,悬挂在半空中。自宽阔的囚服下伸出的一双脚,脚尖了无生气地垂着。不知道是不是有风吹过,昏暗潮湿的囚室里,这具尸体还在小幅地晃动着。
    谢如青只看了一眼便掩住了唇转过头去,睫毛一眨,一滴泪就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谢大公子指挥着两个人将老夫人的尸体解下来。
    牢狱里连一口薄棺都无,只能将人放在草席上,白布一盖,潦草至极。谢老夫人体面了大半生,最后却死的如此狼狈凄凉。
    谢如青伸手拭去了颊上的一滴泪,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事至如今,总算是有了个交代。”几近一字一顿。
    谢二公子却低声道:“祖母戴罪之身,只怕死了,也……”他声音已然哽咽,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谢遗听着,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知道,戴罪之身,怕是入不得谢家的祖坟的。
    权力斗争一贯如此冷酷狰狞,这件事里总要有人做出牺牲,谢老夫人,不过是选择了牺牲自己。
    他们连灵堂也不敢设,幸而冬季天冷,不必担忧尸体腐坏,便疏通了狱卒,支出几个人去义庄找些个为老夫人收敛仪容的人。
    众人一番忙碌,身心俱疲,眼看一大家子人留在狱中也不是个办法,便在谢家一众子弟中,选了一人留下来,看守老太太的尸骨。
    谢遗也跟着回去。
    昨夜里折腾得人仰马翻,今早起来又听闻噩耗,在狱中一番打点,回来后谢遗困倦得不行,直到解了衣裳准备上床了,才突然记起来自己忘了要为云停请大夫医治眼睛的事。
    可是现在哪里是医眼睛的时候?
    谢遗只能遣春枝去和云停讲一声,说是请他再等些时候。
    谢家出的事,云停也隐隐约约听下人说了几耳朵,对于医治眼睛的时间再往后拖没有什么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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