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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年的调令果真开春便来了。二月底交接后,三月初就要上任。
    温雪意不曾等到卓清戎,绿穗先差人过来了,要她去一趟路府。
    绿穗衣裳比前一次瞧见的更华丽,到了京都,自然要换更华贵些更时兴些的衣裳。只是脸色不如从前好,瞧着有些疲乏。
    她也不拖沓,开门见山的同温雪意说:“我不能给你引荐什么女官了。我如今连路府都出不去。”
    “金银财宝,你要换什么。”
    “别说闲话,直接说。别在这处久留。”
    温雪意听她语速极快,话语中种种机锋更是叫人慌张,前后一想,马上知晓她如今处境必定十分艰难。
    东西温雪意倒是不缺。她起先只想着如何叫绿穗轻松些,想得片刻,心中忽然跳出一个念头来。
    “我能帮得上什么忙么。”
    绿萝又好气又好笑。
    “我让你来拿金银珠宝,你倒跟我说什么帮不帮的话。”
    “不,我是说真的,假若有我能做的事,我必定尽全力帮你。我也不是白白的帮你,倘若你日后活下来,我要很多银子。”
    “哦?姜年缺你东西了?”
    温雪意不置可否。
    绿穗忽然这样紧急的来找她还情,且她连路府都出不去,上回她又说什么死不死的话,只怕是路家其他人已经盯上她。
    绿穗凶多吉少。
    赎身的念头,温雪意已经想了很多回。
    那日见过杜花宜,这样的念头愈发强烈。
    她这一生,委实见得太少。无论何事,好似都牵在姜年身上一般。连一颗心也被他攥在手里,欢喜悲痛都因他而起。
    到如今,这一颗心被攥得血肉模糊,也不知要怨姜年,还是怨她自己。
    世间道千万条,她想换一条避着姜年的道走。
    温雪意一旦想通要行这事,往后就是撞南墙她也不会回头。
    “你要我帮忙,还是不要。”
    绿穗一时也说不出话来,温雪意看她渐渐低头,衣裳上隐约湿了小块。她忽然抬起头,脸面上还带着泪痕。
    “你知道么,老头子才给我起了新名儿。早两月,他一直让我自己挑个喜欢的名讳。他从前笑我好似女萝一般,我说不如叫女萝好了。他又不肯。”
    “一直挑不定,年前他忽然问我,你当真要叫女萝么,不是赌气。我说当真是,他便真的傻得找官府给我改了名儿。”
    “可笑我从前事事相信,却从不得善报,屡屡受骗,如今我不信了,反倒碰着一个说话算话的人了。”
    “独独这一个给了半分真心的,我……我……”
    绿穗脸上的热泪又滚落下来,她没头没尾的一番话,听得温雪意心中疑惑,只是看她的面色就知晓,她如今必定痛苦万分。
    “我要你帮忙。”
    绿穗抓住温雪意,好似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我要你帮忙。”
    “丑话说在前头,帮着一回,你兴许也小命不保,且一旦开始,便不许停下。否则,我也不会放过你。”
    “好,我帮你。”
    “我也未必能成事,即便这般,你也肯么。”
    温雪意苦笑,她如今也没得选,她要做的事,
    HāìㄒāńɡSんμщμ(海棠書屋).℃0Μ除了绿穗这有一丝希望,旁人哪里来这么多的银子。
    温雪意点头应她:“我肯,只是我要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我要赎身。一般的数目,必定不能打动主人。你以后可给得出手。”
    绿穗擦干净眼泪。
    “倘若成事,我必定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绿穗将她带到一处僻静的屋院中。
    “你且等着,回头老头子睡了我再过来。”
    好一阵绿穗才悄悄又过来了,这回来她还带着笔墨纸砚。她从袖中掏出账本递给温雪意。
    “我听姜年说,你记性好。你记着这个字样,里边儿内容也抄下来,出去寻个能仿字样的人造两本。”
    温雪意嘴里面上还算平静,心中却十分惊诧。年前来取玉琴时,姜年路汝泉一把年纪,绿穗居然不舍,怕他熬不住。
    绿穗自己提起取名一事,分明也是十分顾念路汝泉的。
    怎么却要避着路汝泉行事,还要仿造账本。
    “怎么了?”
    “嗯,你何时需要仿本,只用仿这一本么?”
    “一共三本,总之越快越好。”
    温雪意一时不好说自己看过便可记下的事,更不好说自己也能仿。故而只是装模作样写了几张。
    绿穗估算着时辰,又把账本送还回去。
    除了这事,绿穗叫她来还有一事。
    姜年卖了院子。绿穗得信,又寻着买家把院子买下。绿穗一早想好倘若不能搭线,换做钱财和地契也是好的。
    “这是前一次的人情。你既没说什么数目,这院子和这小袋金豆权当谢礼了。”
    温雪意五味杂陈。姜年要卖院子时,她心中万般不舍。姜年定下之事不会更改,她再不舍也无计可施。谁知绕了一圈,房契又落回她手中了。
    与姜年相关的物件,她不想多留。
    想了又想,温雪意终究还是接过地契。她对那院子,总是不舍多过苦闷。
    等哪一日心中平静些再卖也不迟。
    金豆子温雪意却不肯接。
    “拿着吧,兴许你出了门就遭遇不测也未可知。”
    “……”
    “竟有这么凶险么……性命攸关,你就这么信得过我么。”
    绿穗也是满脸苦笑。
    “信不过,可眼前我倒也没别的法子了。左右都是死,姑且一试吧。”
    温雪意生出几分悲悯。
    人啊,从前在坭坑里,有朝一日也会飞上枝头,从前在枝头的,兴许有一日也会坠到尘土中。
    这是姜年说过的话。
    只挨一遭都是折磨,何况绿穗起起落落,还落到性命堪忧的地步。
    温雪意出了路府,随意买些物件,不时掏出袖中的纸张对着瞧。绿穗不认字,不晓得她随意写的都是寻常物件。
    温雪意也是防人盯着她发现什么端倪。
    到了家中,温雪意也刻意换了一身衣裳,往厨房里去了,空出许多叫人查看的时机。
    她的衣裳当真叫人翻过,屋内摆在书案上的纸张也被人翻动了。
    其实温雪意刚出路府便有人瞧上她了。到了家,她在厨房里,盯着她的人在屋内没翻出什么要紧的物件,只当她是个听命行事的小丫鬟,才不曾下死手。
    温雪意半蒙半猜,当真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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