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镇什么时候有猛兽了?”梁小柔被这一声怒吼吓得腿脚发软,不停的向四周张望。
一个白绒绒的大脑袋出现在了屋后,它眼睛一动不动的看向“银琰”此时也没有人敢再出手乱动,这个大家伙看起来不只是凶猛而已,它整个身体大约有八尺长,一条粗壮的尾巴左右摆晃,张嘴嘶吼的时候露出锋利的牙齿,眼神凶恶仿佛要吃人的模样。
白狮抬起头突然朝竹屋奔了过来,身后没有躲避之处“银琰”抱着小柔飞上了屋顶,段业、白沅廷攀上身后的树枝,容谦迅速的向炼羽裳方向跑去,一只手拎起童慕另一只手伸向炼羽裳,眼看就要抓住她的手腕,一枚暗器却朝他发射过来。
“小心”炼羽裳情急之下只得推开他,自己却被暗器击中,雪白的手背立刻划出了一道血痕,血珠慢慢顺着手指滴落在了地上。
“卑鄙,居然暗箭伤人!”童慕急的直哆嗦,无奈瘴毒未解,手脚依然不能行动。
白狮在竹屋下来回穿梭,似乎有些暴躁,整个身体不时的扑向竹屋,摇摇晃晃的屋子就像一只在暴风雨夜航行的小船,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或许担心屋子塌了他们两人会变成它的食物,“银琰”没有再理会容谦等人,带着小柔很快就消失在了竹林之中。
“好险!他终于走了”炼羽裳松了口气,略带安慰的说道。
白狮见屋顶上的两人已经离开,转头就朝炼羽裳的方向走去。
炼羽裳一脸惊恐,不知觉的向后退去:“你不要过来!你真的不要过来,手……手不方便!”担心手背的血迹会沾到它身上,炼羽裳垫起脚尖把手高高的举起,脑袋扭向一边无奈的摇着说道。
容谦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白狮猛的扑倒炼羽裳,两只前爪按在她的肩膀上,脑袋不停的在她脸颊两侧移动,似乎跟炼羽裳很熟悉,正热情高涨的和她“亲热”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你现在可是又长大了不少”炼羽裳用没有受伤的手轻轻的拍打着它厚实的皮毛,仔细打量了一番,好家伙多日不见比之前结实了。
炼羽裳似乎与这“猛兽”认识,确认已没什么危险段业、白沅廷才从树上跳了下来。
容谦一言不发的掏出怀里的白瓷药瓶,抓着她的长袖把药粉一点点的倒在了伤口上。
“刚刚好险,幸好我反应快!”炼羽裳见他低头上药也不与自己说话,心想难不成是被自己救了不太服气,这人有时候就是这么麻烦!
段业自觉的替童慕解了毒,又附赠了几颗补气活血通络的大黑丸,看他总算是恢复了正常,容谦抱拳行礼对段业表示了感谢。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炼羽裳总觉得有人盯着他们,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后背发凉。
“谢谢你救了我,下次请你吃甜枣”摸了摸白狮耷拉着的耳朵,炼羽裳在它耳边低声说道。
“唔……唔”白狮发出几声低嚎,似乎知道她该走了,看了看她眼里露出不舍,但还是转身朝着来时的路慢慢的走去。
“厉害!居然是一只懂人语的灵兽”童慕有些羡慕的撇了撇嘴。
白沅廷眯着眼话里有话的说道:“这白狮绝非凡品,恐怕整个坤灵也找不出第二只来”
段业摸摸下巴仔细想了想:“传闻魔域神王不是养了一只吗?我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童慕一脸疑惑:“不是说帝赜养的是虎吗?”
白沅廷:“神王帝赜连他本尊都少有人见过,他养的是虎还是狮有又多少人知道呢?”
对于他们讨论的话题炼羽裳完全没有在意,看了看容谦示意他“要不咱们先走?”
留下他们三人,容谦不缓不慢的跟在炼羽裳身后,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如墨的长发飞扬在眼前,心里竟有一丝平静,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容若玉,寒食镇的事情结束了我能直接回金陵吗?”炼羽裳心里总是惦记青陶夫人,她离开金陵已有大半年了,虽然偶尔也会收到几封家书,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交待,思前想后都总让她放心不下。
“恩……你离家也有一段时间了,是该回去看看了”容谦对于炼羽裳的要求似乎都没有怎么拒绝,在他看来自己本就是这样的性格待人处事都是体贴入微的。
“真的,那我们说好了,等这里的事情解决完我就回家了!
“好”
等他们一个个离开,寂静的竹林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一个黑色身影此刻才缓缓走了出来,站在炼羽裳受伤的位置低头看向那还未干涸的血滴。
寒食镇的夜似乎来的更快,段业、白沅廷、童慕、容谦四人各怀心事的回了房,炼羽裳闭眼躺在床上整理了一下思绪,“白沅廷段业二人显然比我们更早来到寒食镇,镇上的情况基本已经摸清,但又绝口不提来此的原因,只说是与莫家旧相识,路过此地特意前来拜访”
就在她细细想来这几日发生的事时,突觉房里有了动响,“什么人?”炼羽裳心里一惊有人跳进了她的房间,只是来人步伐轻盈,如果不是她压根没睡,几乎不能察觉。
“难道是有毛贼?”炼羽裳继续装睡,嘟嘟囔囔的假装说起了梦话,还突然用力翻身面朝外正好对上偷偷潜入之人。
来人似乎被她突然侧身吓了一跳,立刻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等她换好合适的姿势继续装睡时,一股熟悉的味道让她有些紧张,“这……这混杂着青草露珠的甘甜味,怎么那么像大家伙身上的味道!”
对,就是它身上的味道!今天紧挨着它时炼羽裳就闻到了它头顶耳朵满满都是这个“甜味”,所以她才觉得大家伙肯定喜欢吃甜的带水的东西。
“不会是它成精了来找我了吧!”炼羽裳此刻吓得不敢睁眼,生怕会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一阵冰凉的触感从她的手掌指尖传入,那人轻轻地握着她的一只手放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坚硬物上,好像是握着一把剑但又不是很肯定,直到上面的纹路硌着手掌,炼羽裳才很清楚的判断出那就是剑柄。
“这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炼羽裳一头雾水,却明显感觉到握着自己的这双手竟不自觉的开始发抖,随着剑身一点点显现,他的手就抖的越厉害,炼羽裳见他已经抖成这样,心想要是自己突然睁眼可能会吓死他。
“算了,随他去吧!”炼羽裳就这样在被人紧握一只手的情况下,居然安稳的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回想起昨晚倒像是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清晨的阳光照散了薄雾之下的寒食镇,远远望去群山环抱别具一番风味,难得有这么一间推窗即见远景的房间,炼羽裳贪婪的享受着清晨这一丝光景。
楼下传来七七八八的嘈杂声,听着像是来了不少人马,炼羽裳正纳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一出房门就看见童慕早已站在楼梯间的扶栏边向下望着,依旧是一副懒懒散散的语气:“我还当是何人如此大的阵势,原来是宁门主大驾”
“宁少婴居然也来了寒食镇,天下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白沅廷用手推开了靠近楼梯间的一扇窗户,只透出一丝小缝,隐约可以看见楼下的情况。
“赶路匆忙,惊扰公子还望见谅”炼羽裳顺着楼梯走下,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立在大堂,身后站着几名弟子,正朝着对面的人说话。
小二笑脸盈盈的带他们的马匹前去喂食,等他走过炼羽裳才看见容谦独自一人坐在楼下靠窗的位置,看见她朝这方走来自然的替她斟满了一杯热茶放在身边的空位上。
“容公子慢用,老夫不打扰了”宁少婴见炼羽裳走了下来,还一并坐在了他身旁,草草的说了一句带着他的弟子就上了楼。
看他一脸傲气的走开,炼羽裳似乎觉得有些熟悉,打趣的说道:“这宁门主,该不会是宁婉馨的爹吧!”
“正是”
愣了一下,放下喝完的茶杯炼羽裳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果然是一家人”
看刚才宁少婴对容谦的态度显然在他们眼里早已视他为容家下一任家主的不二人选,仙派之首的容氏家主也就是整个修道仙门的掌权人,地位尊崇自然极受礼遇。
想到这里炼羽裳不禁端正坐姿,微微向外移了移位置,努力与他保持一段距离,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随性恣意。
察觉到炼羽裳的“变化”,容谦眼眸低垂,余光瞥见了他们之间被她刻意回避出的一段距离,明明只是一臂之长在他眼里却似万里鸿沟不可逾越。
一个回想之前才发现自己不太合乎“规矩”,一个不知想些什么也闭口不言,两人一时间都不作声,一屁股坐下的童慕被他们周遭“安静”的气氛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要不还是先回去躺着……”童慕正打算起身,容谦突然开口:“小二先前所说的漂亮哥哥是何人?”
安置好马匹的小二刚走进大堂就听见容谦的话,他一头雾水的看着容谦缓了缓,一字一句的说道:“沈严沈公子”
望月轩是寒食镇最大的“花楼”,白日里几乎没什么人但夜幕降临后又是另一种景象,正如小二所说沈严确是望月轩的座上宾,来不及坐下歇息童慕把刚打探到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容谦。
容谦一脸正色道:“今晚正好可以去看看”
“诶,只是探探虚实,我们两个去就可以了!你去反而不合适”童慕指着炼羽裳和自己,一面极力的想要容谦留下。
想来他如此积极的表态定然是有非这样不可的原因,炼羽裳想了想顺着童慕的话说道:“未免其他人疑心,容公子留下来坐镇最合适不过了”
“对对对,你还是留下来其他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了”
“好吧”看着他们二人难得一致表示赞同,容谦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应允了。
白沅廷与段业不知哪来的雅兴,一整日都闭门切磋棋艺,两人不分伯仲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童慕带着炼羽裳从后门溜了出去,两人避开栈其他人偷偷混进了望月轩的大门。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交待清楚?”炼羽裳对童慕的反常举动心知肚明。
“嗯,我知道瞒不住你,我也没打算瞒你,这地方接待两种人:男和女,我们来没问题,独独容谦万万不可让他来”
“为什么?”炼羽裳有些好奇,既然接待的人只分男女,那童慕为何极力阻止容谦去望月轩?
童慕卖起关子来:“去了你就知道了”
进入望月轩的主门,一路走到底才发现里面其实很大,高低错落的楼阁四四方方林立在侧,一路彩灯轻纱铺满整个碧青石子小道,走在上面似有几分别样趣味。
“姑娘请跟我走这边,公子请跟我走这边”两个身穿同色服饰的女子分别为他们两人引路。
童慕、炼羽裳“被迫”分成了两边,各自去向了不同的地方。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接待人还要分男女的吗?”就在炼羽裳想不通时,一群嬉笑玩闹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朝声音方向望去五六名与她年龄相仿的姑娘趴在一人高的墙头上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
“姑娘这是你的花”引路的女子从衣袖里掏出一朵石榴色的山茶花递给了炼羽裳。
不明就里的她顺手接了过来,还没等她问出口,女子已经自觉解答起来:“这里所有的高墙都是可以攀爬的,如果姑娘你觉得中意,把你手里这朵花扔下去就是了”女子说完便退了下去,留下一脸不解的炼羽裳呆呆的站在原地。
“扔花,难怪说这里是花楼了”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炼羽裳喃喃自语道。
走进一堵高墙,炼羽裳学着他们的模样垫脚伸长脖子用手攀扶在墙头向里望去,因为身高有限一上一下看得并不真切,隐约是一个人握笔在案桌上画画,其他并无异常。
另一面有些琴音娓娓入耳,声音低沉婉转也谈不上有多动听,只是让炼羽裳知道了里面也有人罢了。
挨着一面面高墙走过,似乎每一面墙后都有一个人,准确地说都有一个男人,他们作画吟诗弹琴各有各的展示。
“这位姑娘想必是头一回来这望月轩吧!”看她挨个打望仍是一脸迷茫,一身着水蓝纱衣,轻摇团扇的年轻姑娘上下打量了炼羽裳对她笑着说道。
“姑娘好眼力,我确实第一次来此”炼羽裳没什么避忌,直截了当的回了她。
见她如此老实蓝衣姑娘十分热情的走到她身边,用扇子遮面凑近她耳朵旁小声的说道:“食色性也,男女皆是如此”
“那这里的另一边……”
炼羽裳眼睛瞪得老大眉头一皱,小声咒骂道:“该死,难怪童慕这厮不让容谦跟着一起来了”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既然来了就好好玩乐一番,切莫辜负这满园景色”蓝衣姑娘意蕴悠长的对炼羽裳说道。
刚才还趴在墙头嬉笑的几名女子也纷纷跳了下去,拉着炼羽裳准备一起爬上墙头“欣赏”。
“来嘛,我们正好可以一起讨论交流”
“啊……这个还可以一起吗?”炼羽裳吓得腿都站不稳,连忙后退几步摇手拒绝。
就在她们推搡期间,炼羽裳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打斗声,警觉起来的她连忙跑了过去,心里担心该不会是童慕那家伙又乱来了。
声音像是从高墙里面传来,炼羽裳一个纵身跃了上去,只见两个男子正赤手空拳的“过招”,好巧不巧的其中一个人正是竹屋里想要杀他们的“银琰”。
“银琰”出手招招狠辣毫不保留,与他打斗的男子只守不攻看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们看哪是不是沈严公子啊!”炼羽裳站在高墙上突然大声的喊道,引的周围女子全都跑了过来。
之前的蓝衣姑娘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想都没有多想就翻墙跳了进去,一时间被七八名女子包围他们二人不得不停止了打斗。
蓝衣姑娘上前一脸娇羞道:“沈公子你这两天怎么都没来望月轩,害得我好惦记你”
看着被炼羽裳引来的一群女人,沈严狠狠的望向她,眼神犀利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谁知他只是狠狠的看了炼羽裳一眼便仓皇地“逃走”了。
“沈公子他怎么什么也不说的就走了”女人们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个个唉声叹气,没什么心情的都离开了。
“你没事吧!”炼羽裳跳了下去站在那名与沈严交手的男子正面问道,她想看看到底是何人会在这里与他交恶。
“你的花……”男子盯着她手里的山茶花眼神古怪,似乎满脸怒意。
“花?”炼羽裳被他的话弄得有些不知所以,看了看手里那朵被自己握得有些裂片的花瓣,用手指轻轻抚平皱巴巴的花叶,眼神温柔的将它放到了一旁的树枝叉上,抬眼对着男子说到:“没什么事就赶紧离开吧!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男子愣了半刻眼神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转瞬即逝,冰冷的语气如同从深渊传来:”多谢姑娘相助”
炼羽裳发现这人说话时压根儿没看她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眼神不好,她这么大个活人站这道谢也不对着她说。
见他貌似没什么致谢的诚意,想着反正自己也只是为了确认沈严的身份并没有特意帮他,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炼羽裳后退几步转身追着沈严的方向离去了。
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男子此刻才看向她刚刚站立的位置,晚风轻拂,她放在树杈上的山茶花摇摇欲坠就在快要掉落下来之时,男子不自主的伸出手掌,山茶花缓缓坠落在了他的掌心,盯着花出神的他眼角竟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童慕本来就是玩乐公子的形象,说话风趣幽默很快就和望月轩的一群美人熟络起来。
其中一名颇为年长的红衣女子端起酒杯,满脸笑意:“童公子初来望月轩,为表诚意嫣红先干为敬”红衣女子仰头饮下杯中薄酒,微微泛红的脸颊更显明艳动人。
“这来往于望月轩的人嫣红姑娘可都认识?”童慕拿起酒壶又替她斟满一杯。
“当然!每位来的人我们都要用心服侍,必然是要牢记于心的,人的喜好憎恶都要记在这里”嫣红指了指自己太阳穴位置说道,见她说话似已有些飘飘然,童慕知道自己一杯接一杯的酒起了作用。
“不知姑娘可认识一位叫沈严的公子,我听说他可是这里的熟”
“不要提他!”嫣红突然不耐烦的打断童慕,脸色十分难看,但是很快的又恢复如初笑着用玉手脱去自己的外衣,香肩微露的她把头靠在童慕胸前朱唇轻启:“奴家难道不美吗?童公子为何要分心想其他人”
被她突然靠过来,童慕显的有些不自然但也没有立刻抽身离去,只是用手扶正了她:“嫣红姑娘说哪里的话,他一个男人怎么能跟你比”
“就是说嘛,明明是男人可见他的人比见嫣红姐姐的还多”旁边添酒的小丫头一脸愤愤不平的说道。
“沈严难道在南台而非北苑”童慕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一直以为沈严是来北苑寻欢,谁曾想他竟然是南台的花选之人。
望月轩是寒食镇最出名的“花楼”,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妓院,但它又与一般的妓院不同,因为它可同时接待男人和女人,寒食镇上一般都是外来的过路人,很少有人居住在此所以基本上谁也不认识谁,修道之路苦闷不论男道还是女道都是一样,久而久之应运而生就有了望月轩南台北苑。
南台接待女,那里四周全是四四方方的围墙,女们可自行窥望中意的“公子”,如有满意之人可扔花选之;北苑自然接待的就是男,风花雪月之事与一般妓院无异。
追了出去人早就不知所踪,炼羽裳回头边走边想:“刚刚那人,很是面熟”一个给她清冷孤傲之感的人除了那日在骊山迷路所遇她不曾再见过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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