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连微又走了,同上回一样是在深夜,同上回不一样,这回离去,她没有迷昏宏盛式。
她换上了自己来时那身破烂裙子,没有任何遮掩,大张旗鼓翻窗出去时,她笑着说了一句,“小宏再见。”
未等回应,看不见宏盛式的踌躇不决,十连微哼这歌悠悠然消失在了夜色中。
十连微的离开很平淡,看不见不舍,就这么大大方方,她说了再见,然后头也不回离开。
世人都鄙夷妖精上不了台面,十连微已然习惯,能理解。
她与宏盛式担心的不一样。
被宏家人嫌弃的辛酸只占据了十连微内心恐慌的十分之一。
而宏盛式,他发现比起母亲,自己更在乎一个认识将有半月的女孩,这让他很是羞愧。
他起身跑到窗前,望着黑暗中喊了一声,“小十……”可接下来挽留的话,宏盛式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十连微在墙上停下,下一瞬,墙头上便没了她的身影。
一道黑影跃过宏家围墙,穿进黑夜里看不见出路错综复杂的巷子中去。
十连微消失的方向,路灯昏暗,再深处便是一片黑暗。
阴郁黑色中,风拂过红伞边缘,伞下清丽的美人神色淡然望着这个繁华城市夜时的样子。
“明子,看来你的宫心计,奏效了。”
清东明子笑了一笑,一字一顿充满了自信,“在我意料之中。”
遂点头,十分中肯夸奖这清东明子,“不用奸诈评价你也可惜了。”
今儿的天气异常闷热,大风刮过,带着的热气形似火燎人,热气重重,乌云沉沉压在天空。
就是这么一个夜,遂与清东明子站在宏家对面的房顶上,他俩中间,一根避雷针好生苗条。
一人一鬼脚下屋檐,清风、死鬼二蛋,蹲在那里,手捧着脸听上面两人说着话。
六一,在十连微离开宏家后第一时间便追去了,张宣仪,是被遂赶去的。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便是轰隆隆雷声从天边渐近,震的人耳鸣,好一会儿都嗡嗡响。
以为是遂误解了“奸诈”这词的含义,清东明子干咳两声,提醒,“老妹儿,换个词汇。”
淡淡一笑,遂轻轻吐出三个字,“你不配。”
短小精悍,戳心窝子。
清东明子:“……”
这个鬼嘴巴好生毒。
清哈哈大笑,手不停拍着地上,这幅样子,明显是有些痴狂了。
碰上遂这种冷漠无情,六亲不认,说话字字如利剑穿心的鬼,清东明子只有自己打圆场,“呵呵,不是我有手段,而是现在这些人啊,物种意识太重。管它猫还是狗,都是母的,和人一样都是一个脑袋四条腿,还需谁看不起谁?心高气傲,自视甚高,禁不起一点挑拨。”
王二蛋,“不是一个物种生下来的东西看着也不对劲儿啊。”
清风止笑,把自己快包不住的口水吸吮回去,口齿不清问,“杂交?”
这两个字,让遂想起了一些令自己烦恼的事。
无事哀怜——奈何颜绝人间美色,无端端受美人祸端,桃花命薄也……
遂,“都给我闭嘴。”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半斤接触多了,遂最近越来越强势专针对清东明子,说话也爱攻击人专针对清东明子。
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一直遭人蔑视,清东明子压抑许久的怨气,在此时激发,虽然只有弱弱三个字,“凭什么?”
“因为,雷劈来了”,遂一跃跳下屋顶,说完话时,她已经到了安全地界。
话音落下,众人头顶正中绽开闪电,一瞬间而已,不打招呼聚于人家屋顶聊天的二鬼二人消失不见。
作为小队伍中唯一一个普通人类,清风边跑边吼,“凭什么追我。”
刚才那道闪电在劈下后,朝几人离开的方向移来,雷声震耳欲聋,令人胆战心惊。
在几人拐过一个弯跑到另一条巷子后,雷身戛然而止,世界回归一片平静。
将就着几人速度缓缓向前飘的遂停下,被她扯在手里的二蛋刹不住,一个踉跄便冲了出去。
“不是冲我们来的。”
闻言,几人面面相觑。
将才他们落脚唠嗑的屋顶楼下,水泥地被雷劈出一个坑,一只鸟模样的东西躺里面,焦糊得看不出原形。
几人围着坑,安静看着这只外糊里生的鸟。
清风问,“只是什么鸟?瞧脑壳像乌鸦……但怎么瞧着体型比鹅还大。”
在此之前,发现这雷来去的异常,遂领着三位老兄往回走,绕过七拐八拐的巷子,回到了刚才待过的地方。
这只鸟,便是他们回来的原因。
由于这鸟怪模怪样,清东明子脑洞大开,“莫非……是咱首都生活太好了?”
很少与清东明子两位老兄一样的思路,遂的心思不在猜测这鸟是什么种类上,她蹲身,撑着的伞很自然挡住了站着三人的视线。
遂手只摸了鸟一下,却不动声色从鸟的脚脖子上取下一物,弯膝蹲下后,她很快又站起,“管它是什么东西,”略一停顿,她转身离开,“……既然脸老天都看不下去放雷劈,那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酝酿已久,大雨轰然落下,浇熄灼人闷热。
鬼魂是没有实体的,他们被这世界拒绝,连雨都不愿青睐,豆大的雨滴倏然穿过她的身体,“哒哒”打到地上。
遂低头望着手里紧捏的东西,一双眼里蕴藏凝滞不动的寂然,察觉到异样,她回头看了一眼。
清东明子和遂大喊大叫慌乱找着躲雨的地方,也不知是谁先手欠揪了对方一下二人,开始你一脚我一巴掌打闹起来,你追我赶跑进雨夜里阴晦的巷陌中去。
遂几人消失在雨夜的巷中后,人声歇去,只有雨声不停空荡荡回响。
黑暗处,一双眼冷冷望着遂几人离去的方向。
“巧了,又是无间鬼差?”
声音异常虚弱无力,就像肺部空了一半,说一句话得喘两口气才能缓和一样,站暗处的异常瘦弱男人边上十分恭顺站着两人。
虽三人穿着一样,全身上下裹得紧紧实实,只大致能看出个体型,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看着最其貌不扬的瘦弱男人,才是做主的那个。
男人边上一个人低头,“回教主,这回这个应该就是上次和张宣仪一起在海地七十四坏我们事的那个引者,上次那个手里也有一把红伞,可是,无间引者都是魂笔与生死簿,除了那孤零零一位的追魂者外,属下未听说过有其它拿红伞的引者。”
“张宣仪最近这段时间,和无间接触较多,无间对他好像也比较亲热。”
以无间特殊性来说,这种态度让人生疑。
“无间事太过隐秘,旁人能得知的少之又少,属下就只查到这些。”
“我不想听应该,”语气里不掺杂任何感情,男人转身往巷深处走去,“给我继续查。张宣仪这么看重她,接二连三出现在她身边,说她不是那个人,我都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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