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家老泪纵横, 一个踉跄,竟扑倒在和尚脚下:“惊杀大师, 您可要帮我家夫人报仇啊, 她一生积德行善, 没做过恶事,今晨被人发现惨死房中,就那个小子嫌疑最大!”
一根手指毅然指向钟别离, 上面裹着皱巴巴的老皮。
惊杀将林管家扶起来, 安慰一句:“善恶有轮回。”
他看向另一旁的叶棐:“小施主,若无意见, 便由贫僧先为夫人诵经超度。”
诵吧,任你诵什么, 左右也传不进欲界。
叶棐跟着老蟒蛇精数日,自然识得这个与她颇有些交情的和尚。
只是跟法术粗浅,目的单纯的妖修不同,这和尚浑身上下透着邪乎,却找不到一丝妖气与鬼气,来历无人知晓,命数,冥冥中,竟像是天机般,不能轻易泄露。
这种情况,只有在他试图推算这一世孟沧命格时,出现过。
叶棐问了天道,怎么回事,他堂堂反派一号人物,竟然算不出一个炮灰和尚的命数?
天道那时回答他:【关乎甚大,自行遮蔽。】
核心意思:这不是它搞得,别找它解决,天道法则顺应要求将这人命数屏蔽了,自然有重要且合理的原因。
由是现下,叶棐只能生出一股闹心的烦躁情绪。
一盘好好的棋,倏然多出一颗不受控制的棋子……
叶棐张开泛白的双唇,垂下眼帘,以额前微微散落的鬓发遮住脸颊半侧:“谢……谢惊杀大师。”
和尚闭眼:“死生有命,施主节哀。”
叶棐:“大师说的是。”
趁乱装作被和尚劝住,省点哭泣的体力。
孟沧问林管家:“在下曾在山下听闻惊杀师父的事迹,可是真的?”
林管家:“高僧事迹颇多,不知您指的哪一件?”
孟沧:“画符护身,送人平安。”
林管家自怀里取出一条纸符,上面的图案和山下风月楼严账房贴门上的差不多:“您指的是这个?”
孟沧:“见人用过,好奇问问。”
林管家不禁将声音拉高,开始细数惊杀和尚展现的妙处,说到最后,一脸惋惜看着孟沧:“孟先生虽然也是名门正派出身,据说在仙道颇为出名,但论积德行善,日常助人,明辨秋毫,还能更进一步。”
孟沧点头:“孟某确实不及惊杀师父。”
旁边白袍和尚藏在发丝下的耳朵微微动了动,注视孟沧的眼神更为晦暗难测。
两人相望,如初次见面,反是孟沧先勾动唇角,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和尚闭口不言,不知在想什么。
林管家惦记着凶手,又开始央求和尚先处置钟别离:“灵堂,老奴已经嘱咐下人去布置了,这个小子很有几分能耐,靠老爷留下的仙宝,怕不能一直困住,您要不再给他贴上一定身符?”
和尚道:“不用。”
他戴着念珠的那只手,虚空按住钟别离的脖子,不多时,便见对方瞪着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腿脚发软栽了下去。
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对林管家说:“将他带下去吧。”
孟沧仍是微笑着让开道,在小厮们经过他身边时,悄悄在他们所抬的钟别离身上,用中指轻轻一划。
压痕转眼颜色加深成黑紫色,再化成一只四下爬动的细小虫子,仔细看,虫子的肢体,皆是古书中符文的图案。
孟沧暗中留下一记追踪符,才转头去看林管家。
叶夫人死于自己的卧室,这地方肯定要先封上门、阻止别人进出。
林管家先前命人将夫人填入棺椁,再采买明器,打扫正厅设为灵堂,现下,他正拄着拐杖,指挥一个个黑衣小厮将夫人的棺椁摆在灵堂正中央。
“都小心点,惊扰了夫人,全赶出门!”
林管家生恐下人做事粗鲁,磕磕碰碰,将棺椁摆歪了,后面自己上阵,唤来叶棐:“少爷,您再看一眼夫人啊……这是最后一面了……”
叶棐不得不继续逼红眼眶,黯然站在一旁。
林管家又忍不住垂下几行浑浊的老泪,白发稀疏,难用簪子梳拢,经此,更是大限将至,命不久矣。
灵堂设好。
惊杀和尚端坐在特为他备下的灰色蒲团上,紧闭双眼,不住默念经文,敲打身前黑漆木鱼。
一身雪白的僧袍,映衬着桌上黄色的菊草,让人观之不禁想起长峰幽云,竹棂清雪。
白昼换为深夜,上空无月,星辰隐于乌云后。
一个空荡荡的蒲团留在灵堂中,坐在上面的人,不知何时离去了。
或许,并未离去。
孟沧踏入灵堂内,悄然站到叶棐身侧。
小小的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强打精神,看向来人:“孟师叔,你怎么……来了?”
说到一半,叶棐指着灵堂中另一人,已经摇摇欲坠要睡着的林管家,歉意地笑笑,压低了声音。
孟沧将左手背到身后,袖子中刚抓的瞌睡虫,发挥作用罢,从他袖子里飞了出去。
“来看看你。”
叶棐今夜为叶夫人守灵,膝盖跪得酸疼,想站起来,都有些直不起腰,躯壳实在废,对着孟沧,肚子竟然还“咕咕”叫了起来。
boss君从未如此难为情。
坑爹的炮灰身体,不求你有**的本钱了,给爷**一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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