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钟珩不知闯了多少个红灯,警车都追了一路。
曲清栀嘴里一直叫喊着:“疼……疼……”
车子还有十几分钟才能到医院,这个时候再次传来紧急情况,张玲雪在后座叫道:“钟先生太太她羊水破了。”
钟珩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到青筋爆起,车速已经到了最高。
“没事的栀子,我不会让你有事,我们快到了快到了……”钟珩嘴里不停念着这些话试图安慰正在遭受痛苦的曲清栀。
生产的痛苦无疑是这世界上最疼痛的一件事。
好在还来得及,在没出现大问题之前钟珩就把车开到了医院门口。
医生护士们早就准备好担架,钟珩把曲清栀抱到上面后一路跟到了手术室门口,在医生的要求下他才没进去。
“手术中”的红灯亮起,钟珩才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转身厉声问:“怎么回事?”
张玲雪:“太太准备起身拿东西,不小心滑了一下就摔倒了。”
这原本就是个意外,可两件事夹在一起钟珩还以为曲清栀是看到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钟珩坐立不安的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手术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里面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钟珩才抬起头,护士推门出来抱着怀中的婴儿给他看说道:“恭喜你钟先生,母子平安。”
可钟珩并未来得及看孩子一眼直接跑向病床上的曲清栀,麻药劲还没过,曲清栀也没醒。
钟珩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轻声道:“我爱你宝贝。”
这次总的来说有惊无险,可也是在这次里钟珩感受到了自己有多么害怕失去她。
曲清栀醒后是二十分钟后的事,孩子已经穿上了可爱的婴儿服不争也不闹躺在她身边,钟珩坐在床边一直在等她醒来。
曲清栀看着旁边躺着的小家伙不由得伸手逗弄他,说道:“他的眼睛真亮。”
钟珩靠近她道:“随了你,长的像你多些好。”
北池和禇桓正兴冲冲的准备推门进,看到这一幕又退了出去,两人一致认为,这种时候留给人家一家三口比较好。
钟珩:“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曲清栀:“这不是你的事吗,你的小孩儿你来取。”
可能是因为刚经历过一场手术,曲清栀说话软绵绵的不怎么有攻击性,听起来还挺像撒娇。
钟珩笑了笑道:“我一个人怎么会有他,不过我倒是想了一个,鈡熠衍,你觉得怎么样?”
曲清栀:“熠熠生辉的‘熠’吗?”
钟珩:“嗯,我希望他的未来比我要光亮精彩些。”
其实钟珩嘴上说的这个名字看起来好像起的很容易,实则他已经考虑的很久,这是他和曲清栀的孩子,他当然会重视万分。
曲清栀听了后也没反对,床上的小家伙倒是好像很满意这个名字,一直拽着曲清栀的手不放。
尽管他已经沉沉睡去了。
钟邢到底是失算了,他的电话没有达到曲清栀哪儿,自然他最想挑拨的事也没挑拨成,反而钟珩还开开心心当了爸爸,这么一来他岂不是白做这么多。
想到这里他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出不来,钟珣对林显还是有些印象的,他觉得他是个非常优秀的青年人,能力也不是一般出众,样貌也英俊,就这么死掉的确很可惜。
不过想再多也回天乏术,死了的终究是活不过来了。
“不行,我们还得再想办法,不能让钟珩那个小兔崽子这么安生的过。”钟邢气愤道。
“可他已经查到我们这里了,我们该怎么反击,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钟邢越听钟珣这么说他就越烦躁,他现在只想报复钟珩。
“既然如此,不如赶在他报复之前我们先让他不能安生,他老婆不是生产才住院吗,他防我们总不会防医生护士吧。”
钟珣:“五叔的意思是找人假扮进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那个女人。”
钟邢:“为什么要告诉她呢,直接了结她不是更好吗,钟珩想要我们的命,我们就先让他痛不欲生,不过你说的倒是可以考虑,如果我们的动不了手,那可以照你说的来,把林显死的消息透露给她,也不枉费我们百忙一场。”
钟邢说着声音也变得阴狠起来。
计划终究是计划,再美好的计划总要实行成功才算回事。
在钟邢他们找到合适的人之前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了。
这期间內钟邢自己四处都逃的不停,钟珣总归不是幕后主使,所以钟珩先没有管他。
钟珩从来没有把他放进眼里过,钟立还在医院躺着,赵曦岚忙前忙后也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在曲清栀准备出院的前一天,按照往日一样护士来检查她的身体,本以为不过是平常的一天,曲清栀没想到在这一天她会得到噩耗。
钟珩今天来的比前几天早些,他不会逗弄孩子,更多时候就是坐在婴儿床旁静静的看着他。
曲清栀正在吃饭,一点钟是查房时间,曲清栀见进来的人跟往日不一样,也没问什么,兴许是临时换班吧,她想。
她没问但钟珩问了:“怎么突然换人了?”
护士回答:“小刘今天请假,所以换我来替她。”
钟珩:“这样啊,那麻烦你了。”
护士笑笑:“这是我应该的钟先生。”
又是重复一遍往日的流程,只不过到了最后一步护士搭话道:“钟太太饭量很小啊。”
曲清栀抬头温婉笑道:“嗯,吃不太多。”
就在这一瞬间曲清栀突然手里被塞进一张纸条,护士是背对钟珩的,这时候钟珩也没看她们。
曲清栀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她又道:“这几天气不错,钟太太您可以多出去走走,那我先走了。”
出于直觉曲清栀还是把纸条藏了起来,回答道:“好,谢谢你。”
等那位护士离开后,曲清栀借口去了趟洗手间,一关上洗手间的门她就打开了那张纸条,恍然间她只觉得一阵眩晕,浑身血液倒流,假的吧,假的,林显怎么会死,她不相信。
嘴上说着不信眼泪就先流了下来,她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挺懦弱,她竟然不敢出去质问钟珩。
她在害怕,害怕她会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见她进去待了太久,钟珩敲门问:“栀子,你还好吗?”
曲清栀擦干脸上的眼泪,整理好状态,应声回答:“我没事,等会儿就出去。”
可是不一会儿眼泪就又流了下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哭过,也没发出声音。
哀莫大于心死,她撑了这么久,可就这么一瞬间她似乎再也撑不下去了。
她出来后已经十分钟后,钟珩关切的看着她,问:“你怎么了?”
意料之外的曲清栀突然抱住他问:“你爱我吗钟珩?”
她反常的反应钟珩是起了疑心的,但也没直接表达出来,而是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道:“我当然爱你宝贝。”
听到肯定的回答,曲清栀道:“那就好,那就好。”
钟珩不知道这十几分钟內她发生过什么,这段时间她都比较平淡,情绪上没什么大的起伏。
从这一瞬间钟珩意识到她有些不对劲,安抚好曲清栀后他就找了医生,得到回答是,曲清栀可能得了产后抑郁。
病人的情绪一瞬间会陷入另一个变化,会变得不安,低沉等。
知道这个回答的钟珩心情很沉重,他不知道曲清栀为什么突然会患上这个病,这一切来的太突然。
离开医院回到家的那天阳光大好,曲清栀跟在钟珩身边一直不讲话,孩子由张玲雪抱着。
到家后曲清栀直接上了楼,关上房门一直没出来。
晚饭也是钟珩端上去的,这样低端消沉的情绪一连持续了几个月。
曲清栀时常半夜醒来就再也无法入睡,钟珩有很多次都看见她坐在婴儿床边,静静看着孩子,目光里偶尔闪着泪光。
钟珩在背后抱着她,抚摸她,安慰她,曲清栀就定定任由他抱着不说话。
钟珩是心疼又无能为力的,等医生确诊后,他已经推掉了所有工作来陪她,可曲清栀一直不见好。
等她渐渐有些好转的时候已经是春季了,钟珩也慢慢恢复了工作,但更多时候还是在家。
那天曲清栀画着非常好看的妆容,园子里的栀子花又开了。
钟珩已经很久不见她这么精神,他以为她已经慢慢恢复。
这天下午曲清栀打了电话给郑美英跟曲学海,隔着电话听他们两个人唠叨,最后快要结束时曲清栀道:“爸妈,我房间的那盆花还活着吗?”
郑美英:“怎么突然问这个,放心妈妈都替你照顾好着呢,实在不放心下次我看我外孙来给你带着。”
曲清栀笑了笑,她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我没我不放心,你们以后要多来看看熠衍啊。”
郑美英:“那当然,他可是我们唯一的外孙呐,不看我们小熠衍看谁。”
曲清栀:“那就好,那我先挂了啊,你跟我爸都注意点儿身体,我爱你们。”
钟珩刚好回来:“怎么今天穿的这么好看?”
他抱着她,丝毫没察觉到她即将会做什么。
曲清栀:“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无聊。”
钟珩:“那等会儿我带你出去转转?”
“不了,我想上去躺会儿,你晚饭的时候叫我。”
钟珩吻了吻她的唇:“好,”见她上去他又拉住她说,“禇桓送了一瓶红酒给我,你想不想喝?”
曲清栀难得没有拒绝:“好啊。”
上了楼的曲清栀走到衣帽间先是拿出了那把她未曾取出的匕首,随后藏在枕头下,又跑到婴儿房,新来的保姆正在哄钟熠衍睡觉。
保姆正准备打招呼被曲清栀制止了,她慢慢走到婴儿床前,温柔的望着已经入睡的孩子,她眼中含着泪,轻轻在他的脸上吻了吻。
心中道,再见了我的宝贝,妈妈爱你。
她心中有不舍,但她也无法再支撑下去,更不要说要和一个杀了林显的人共度一生。
她真的疲惫至极。
钟珩上楼的时候曲清栀并没有躺在床上,相反的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飘窗上坐着,眼睛望着窗外,听见他进来了才回过头。
钟珩:“坐在那儿干什么?”
话语间他准备走过来,却被曲清栀叫住,她道:“你先别过来钟珩,我有话问你。”
钟珩笑道:“有什么话吃完饭再问吧,我怕你饿。”
他没意识到曲清栀已经做好一死的准备了。
只听见她说:“为什么要杀林显?”
这时候钟珩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敛去:“你听谁说的?”
曲清栀:“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敢做还害怕我知道吗?”
“不是我杀的他,我派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钟珩解释道。
“可我怎么相信你钟珩,怎么相信你。”曲清栀大声道,“你从来没想过跟我坦白,你说过不会伤害他,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变成了一把骨灰。”
面对他的质问钟珩是有所解释的,他道:“我是想救他的,幕后主使是钟家的人我已经派人去抓了,你相信我。”
曲清栀这时候已经心如死灰,在她看来只有他杀林显的动机,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她已经不想再听他的解释了。
她说:“你不是说你爱我吗,我一直以来都在想该怎么报复你,我忽然发现只有我死了你才会痛苦,你应该没有痛苦过吧,那种生不如死的痛。”
见她拿出匕首钟珩已经慌了:“你要干什么栀子,你要干什么,你想为他死是不是就算我不值得你留下,可你想想熠衍,他那么小。”
曲清栀声音已经转为平淡:“我累了钟珩,不想再周旋在和你的游戏里,我想为我自己自私一次,只要你痛苦就可以了。”
“栀子!”
钟珩大叫她的名字,曲清栀只感觉到脖子上剧烈一痛,刀子快速割开了她皮肉到动脉血管,在她倒下前她看见钟珩向她跑了过来。
原来死并不是那么难。
捂不住,怎么都捂不住,钟珩看着她的血从自己的手指间不停的往出冒,鲜红的血液很快就染红了两个人的衣服。
她身上的连衣裙已经被血浸透。
“不,不要,你不能死栀子。”钟珩声音颤抖着,眼圈发红,他没有流过眼泪,这是第一次。
“我求求你,我会放你走,只求你撑下去好不好……”他祈求道。
曲清栀喉咙里涌出一大口血来,她断断续续道:“下辈子……我们不要再相遇了,你一定要痛苦的……活着,钟……珩。”
这是她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
“好,好,我痛苦的活着怎么样都可以,但求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从头到尾是我不对,求你了栀子,别睡好不好……别睡……”
钟珩疯狂的说了很多话,可曲清栀已经应答不了,手顺着猛然垂了下来。
张玲雪迟迟见两人没下来便上楼来看,看见这一幕大叫道:“这是怎么了!太太!太太!”
钟珩扭头发狠道:“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随后又转头疯狂叫曲清栀的名字,将她抱在怀里痛哭不止。
他仍旧在叫她,在这个再平凡不过的晚上,一切戛然而止。
仿佛有感应一样,隔壁婴儿房內钟熠衍也哭闹了起来。
窗外一阵风吹过,栀子花再次飞舞了起来,她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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