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遇安浑身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逃之夭夭。
云影大步过去,擒住了她,揪着她的耳朵。童遇安哇哇大叫:“姑姑救我,救我……”
“怎么了?”童谣帮忙掰开的云影的手,童遇安旋即抱着姑姑的腰身,求保护。
云影皱眉,说:“姐,你别护着她,你知道她今天做了什么吗?”
童谣柔声问道:“安儿,你做错了什么?”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的,越长大越调皮,古灵精怪,时常让童乐夫妇哭笑不得。也许是她自己经历过,在她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个孩子透明而单纯的快乐罢了。而喜怒不形于色的懂事何尝不是一种隐忍的封闭。她多么希望,她的家家也能和安儿一样。但是,从未有过,从前,一家四口在一起的时候,她以冷漠忽略了女儿。如今,她接受了相应的惩罚,反而得到了某种救赎,她改变自己,一心只想当一个好妈妈。而在女儿心里,她妈妈是残疾的,她爸爸失踪了。他们一家是残缺不全的。
童遇安没吭声,一脸委屈。
云影气呼呼地道来:“她模仿你弟弟的笔迹,自己写了一张请假条,逃掉体育课,然后跟同学留在教室里玩游戏。上数学课也没认真听讲,画画,以学习委员为原形,恶意丑化人家。那孩子都被她气哭了。班主任直接打电话来投诉,丢人。”
童遇安反驳:“才没有,我有很认真画的。都怪你和爸爸把我生得一点艺术天分都没有。才把他画得那么丑。”
“你没有艺术天分?你没有艺术天分你能模仿你爸爸的笔迹?!”
童遇安眼圈红了,小声嘟囔着:“不是穿帮了吗?!”
“你还有脸哭?!”云影气疯了,想起了什么,转身,“童乐,你惯的,你管。”
这厢,童乐看了女儿一眼,然后走近刚一回来已经是初中生的林思家,揉揉她的头,说:“家家,舅舅要去市出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林思家想了想,说:“村上春树的作品集。”
童乐笑道:“好。还有呢?”
林思家摇摇头,答:“够了。”
童遇安走过去晃着爸爸的手,委屈道:“我呢?他们三个你都问了,为什么不问我?”
“因为不想给你买。”童乐一边回答,一边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爸爸……”
童乐恍若未闻,亲吻妻子的额头,跟她说了几句话,就坐进车里。
童遇安两手攀附着车窗,嘴里嗫嚅着:“爸爸,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这样了,我回家就写检讨,你别不理我……”
童乐终是忍不住笑了笑,抱着女儿的头,温柔地说道:“宝宝要听妈妈的话,女孩子不可以这么调皮,知道吗?”
“知道了,爸爸早点回来,我会想爸爸的,妈妈也是。”
“好。爸爸爱你。”
“我也爱爸爸。”
父女俩吻别后,童乐发动引擎。车子左拐弯,后车窗闪过一帧童谣和一对儿女说话的画面,心头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阿乐,你收到我的邮件了吗?那个男人是你姐姐的老公吧?”
“是。”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和那些人搞在一起了?”
“阿倬,我要去把他找回来。”
“我现在在西川出任务,暂时走不开。知道那小子在那里就好,你别急,等我回去一起去找他。”
童乐没有等林倬,他一秒钟都等不了。他们答应童谣不找林远,然而这一年,他们一直在找。直到今天,童乐收到朋友发来的邮件,才终于有了林远的消息。
林远这人,做事比较极端。他要真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也并非不无可能。
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带回家。
带着这个决心,童乐在晚上九点到达市。
第二天上午十点,林倬出完任务回到局里做了总结,便去琴行接了儿子和老婆回家。
今天是周六,原本答应了要陪儿子玩,现在却说要去外地出差。
林泽多少有点失落。温予也很失落,却温言细语地安慰儿子。
林倬想着半个小时前和童乐的通话,一时失神。
“看见他了吗?”
“嗯。”
“现在呢?”
“他看见我,开车逃了,我跟丢了。”
“你没事吧?”
“没事。”
“林远他是前天才到市,跟着一个帮派和这里的地头蛇有一个“合作”,现在,应该走了。”
“你现在在哪?”
“酒店。”
“你有意思吗?老子问你有意思吗?!”
“医院。”
“你他妈的!童乐,老子有叫你等我回来,你冲啊!撞啊!你女儿长大了还能嫁人,不用依靠你,你他妈的,你想过云影没有?!”
车子离开市区,拐进国道。
“老婆,你别哭,尝过以后包管你开心,你会和我一样快乐……”
“求求你,不要!”
“哥哥,救我……”
“爸爸,他是阿远,不要伤害他……你放开他!”
“你还我老公,你还我,你杀了你父亲,林倬,你不得好死!”
“爸爸他是毒贩子,哥哥没错,妈妈不要赶走哥哥,求求你,我要哥哥……”
“阿倬!绿灯!”
所有纷杂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林倬回过神来,猛地刹车。
温予诧异道:“你怎么了?”
林倬缓了两秒钟,淡笑着对她说:“可能有点累了。”
温予当然不会相信他只是累了,她看着丈夫深邃的眼睛,彷佛看到一股使人透不过气的重量。她胸口一紧,抓住他的手,说:“我来开。”
林倬反握着她的手放在唇间亲吻,说:“没事。”
手机响了,红灯尚有四十二秒,林泽接了电话。
温予两手捧住丈夫的脸,竟像个孩子一样近乎哀求道:“阿倬,你可以休假吗?从现在起,哪都不去了。”
林倬看着温予,只觉得她又变回了从前那个猫一样的女孩,但凡靠近她,胸口里好似百爪挠心。
“小予,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就休假,哪都不去,就黏着你。好吗?”林倬亲吻妻子的额头。
“真的?”
“当然。”
挂了电话,林泽倾身对爸爸说:“爸爸,掉头,回市区。”
温予低声询问:“怎么了?”
“我要帮安儿买哆啦a梦的玩偶,她说店里只剩下最后一只了。”
温予说:“可是,我们都回到半路了。”
林泽说:“安儿很想要那只玩偶,阿姨又没空带她出来买,现在掉头,来回也只是二十分钟,去帮她买吧。”
林倬说:“四十分钟也要帮她买。”
林泽亲吻爸爸的脸,笑道:“爸爸最好啦。”
而后,林倬直接驶进另一个十字路口,往市区的方向开去。
十分钟后,车子便停在了专卖玩偶的店门前。
温予陪林泽进到店里。
林倬点了一根烟,踱步到人行道外的梧桐树下站定,红灯亮起,大马路上的车辆开始行驶。
既然林远和市那里的黑窝有过活动,让那边的朋友调查一下,便可得知他跟的是什么人。那些人为了带走他,能向童乐开枪,无疑,他已经有所作用。要把他拉出来,不能轻举妄动。
林倬抬头,一辆国产越野车驶过,里面的一个男人打开车窗扔出烟头,神情恍惚。
“爸爸,好了。”
林倬大步走近妻儿,对儿子说:“爸爸现在有事,你和妈妈坐出租车回家,爸爸忙完了就回家。”
温予蹙起眉头,追问:“什么事?不是说送我们回家了,再走的吗?”
林倬来不及解释,一手扣着她的脑袋,用力吻了一下她的嘴唇,说:“回家等我。”
说完,林倬头也不回地上车离去。
温予牵着儿子的手,脚底发力,伫立在原地,紧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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