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小姐。”
童遇安循声看去,看见三个男人向她走来。刚才在宴会厅跟她讲话那个叫许祺,山东人,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最高那个叫顾浩东,湖南人,一个性格很好的游戏高手。胖的那个叫张伟,安徽人,每天早上都要做广播体操,最大的愿望就是减肥成功,谈一场恋爱。原来,真的很胖,而且依然没瘦。
童遇安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们,请你们别这样。”
许祺说:“可我们认识你,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就问你几个问题。”
“我不想回答。”
童遇安目不斜视,语气那般冷淡,全然不加掩饰。
顾浩东拍拍许祺的肩头,说:“阿祺,算了,都五年了,她也该有自己的新生活,我们别打扰人家了。”
许祺吼了一声:“我不甘心!”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许,“童小姐,五年前你不愿意跟我交涉,我们能理解。可现在五年过去了,你也有男朋友了,什么都放下了。我想你应该告诉我们,他在哪儿?”
童遇安恍若未闻,盯着电梯门,脸色很平淡。
张伟瞅着童遇安这幅模样,顿时火大了,声音稍重:“他对你如何,童小姐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他有多努力,多辛苦,你根本无法想象!说实话,你这人真的挺狠的。居然连个......”
就在这时,电梯来了。童遇安朝他们颌了一个首,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似乎理解童遇安想要逃避他们的心情,很快便从他们的视线中关闭了。
地下停车场的温度很低,掠地而起的寒气包裹全身。童遇安本能地抱紧双臂,步伐较为沉重。
突然间,一道强光投射过来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抬手挡在眼前。
与此同时,急促的喇叭声响起。她发现自己挡道了,急忙向左移步,然而双脚跟不上意识,十分笨拙地绊了一下,人摔了。
宝马车从身边呼啸而过,遗留一阵寒风。她哭笑不得,坐在地上好笑了半响,站起身来。
回到车上,童遇安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然后盖上自己的外套,躺在车厢后座,用力蜷缩成一团。身体渐渐感到温暖时,倦意向她袭来。
婚礼好不容易熬到新人向来宾敬酒的环节。新郎跟祁树敬酒时,凑到耳边问他,你女人呢?祁树跟新郎说了情况,接着自罚三杯。
新郎也不介意,重要的是他理解祁树,就算把他的人留在这里,心早已不在此处。所以,他很懂事地让祁树回去陪他女人。
等新人到下一桌敬酒时,祁树跟王了几句,便离开了。
祁树穿过酒店庭院的中式亭廊,从转角经过喷水景墙,最后在一段小石阶上面停步。
细雪悄无声息地从黑沉沉的天空飘落,藤本植物、花丛、地面都被一层轻薄的积雪覆盖着,白花花的。
“哥。”
程智雅穿着一身正装来到。祁树呼出烟雾,视线落在程智雅小巧娇美的小脸上。
祁树淡淡一笑,低声道:“过来。”
程智雅显然没有想到祁树会用这般温柔的声音跟她讲话。
在她眼里,哥哥只有两种形象,小时候的唯唯诺诺,后来的冷漠疏离。他的温柔,从不属于她。
不管怎样,程智雅仍是坚定地走到了祁树身前,抬头看着他,眼神略显天真。
祁树抬起一只手贴上程智雅的脸,拇指轻抚她面颊光滑的肌肤。
然后,他略带感慨地道了一句:“长大了。”
在祁树的抚摸下,程智雅甚至涌出想要拥抱他的温热情绪。
祁树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很快来电铃声便从程智雅的包包里传了出来。
程智雅一愣,转而神色惊惶,往后退了一步。
不管他们两兄妹如何老死不相往来,血浓于水这一事实无法改变,他们都是一类人。
没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
祁树直视着程智雅的眼睛,道:“还和小时候一样,只有把重要的东西时刻放在身边,才能感到安心。心依然毒辣,脑子怎么没半点长进?”
“哥......”
“啊——”
一声尖叫后,程智雅从石阶上滚了下去,阶梯很短,却足够令她丑态尽显。
程智雅想站起身来,却使不上力气。最后她也只是坐了起来,脸色惨白,嘴角抖动,抬头盯着推倒她的人。
背对着灯光的祁树化作了剪影,正从容自若地拾级而下。
他来到程智雅身边,脸上露出了冷沉的笑容,将烟蒂捻息在她柔嫩的右手上。
程智雅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呼,眼泪夺眶而出。
“地上有块玻璃就好了,插不上脸,扎一下手,我也挺开心的.....”
祁树好以整暇地打量程智雅的脸,声音低而沉。
程智雅满目凄楚,哽咽着叫了一声:“哥。”
“这么多年了,忘了跟你说一声。以后,别这样叫我。在这世上,我只喜欢一个女人这样叫我,那个女人的名字叫童遇安。”
程智雅的嘴唇抽搐了一下,说:“我是你妹妹,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喜欢我?!”
祁树的目光变得阴嫠,忽而笑出一声,道:
“不恶心吗?妹妹?你姓程,星越集团继承人。我姓祁,普通家庭出身。你母亲未曾承认过我,你称呼我作哥哥的同时,何曾以平等的目光看待我?你母亲把我生下来这点恩情,八年前,我已还清,不然,你能活?”
“事不过三,我对你的容忍到此为止。你再动我的女人分毫,老子要了你的命。”
程智雅彷佛被赐予了一把利刃,一切都平静了,眼睛盯着祁树,那般无畏。
最后,祁树从程智雅那里拿走了林止丢失的手机,举步离开,程智雅忽然笑了起来。
祁树脚步微顿。
程智雅看了一眼祁树再度起步的背影,自言自语般说道:
“你经常跟她对视吧,你难道看不清,她到底在看什么?”
“真可怜,和我一样,一直都在觊觎别人的东西。”
她不仅觊觎,而是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一样。
那天,她不当心软。
林止出狱以后,在她眼里,一个废人而已。她看着他,他的脸变成了陌生人,既无爱亦无恨。这场十几年的爱因此而消逝。然而,这一次,他彷佛迷路的羔羊一样闯进了她的世界,他要疯,要玩,她大可当做收纳一个玩物。
那是一个闷热的夜晚,林止喝醉了酒,挨着个儿和女人们接吻。她知道,他没醉。他用力亲吻她,抚摸她,口中嘟囔着“程智雅,你好吗?”他看她一眼,笑出一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看见童遇安呆坐在街道的昏暗处。林止趔趔趄趄地回到她身边,面带孩子般的笑容。童遇安用衣袖抹抹他的额头。林止剥开红薯皮,凑到她嘴边,说,这是最后一个红薯,有个男的想跟我抢,我正要抡起什么,他人就没影儿了。童遇安笑了。世界霎时一黑。
“别干了。”
“什么?”
“别搞她。”
“我人都派出去了。放心,他们熟手,弄晕,啪上一针,她权当做一个欲生欲死的梦,醒来……”
“你他妈我叫你别干了,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智雅……”
“你兄弟不是让万子欺负了吗?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
“在哪?”
“嘉和公园。”
“好,我想办法让她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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