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已死去的人再无法回答,在还活着的封晏舟的心中,却是明白的。
那不过是因为,那个被禁锢在最至高的牢笼中的木偶,空有一颗曾赤诚燃烧的心,却从未自他这个提着线的主人身上,感受到片刻的温暖。
于是,当那颗心烧完了,就变成了一片荒芜灰烬。
封晏舟在瑞阳宫外徘徊了许久,才鼓足了勇气踏了进去。
他看着冰棺中楚怀瑾仿若刚刚逝去的容颜,喃喃自语地问出了,他在这几个月里一直都不敢去想的事:“若是我当初在那些事上,都做了不同的决定,你我之间,是否会是不同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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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封晏舟在走出了瑞阳宫后,终于下令为那位未满而立就早逝的前朝帝君修建皇陵,放这具徒有骨肉、却无魂魄的尸身入土为安。
然而这位新朝的开国皇帝,却从这一日起,开始迷恋上了求仙问灵之事。
但却并非是为了长生不老,而是想要那更加虚无缥缈的招魂之策。
可尽管他试过了千百种方法,几乎要将这世间所谓的得道高人全数请来,在无数的长夜里,他所能见到的,仍然只是倒在他怀中的槐花仙,用不再清明的眼睛无神地看着他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地向他求着:“江远,救我。”
可无论封晏舟试了多少次,他还是救不了他的槐花仙。
即便是在梦中,他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看着楚怀瑾在他的怀中闭了眼,感受着那具身体渐渐变得冰冷僵硬。
不过是两年时间,封晏舟就好似苍老了十岁,可他却仍不肯放弃,想要将他的槐花仙再度引回人间。
最后,是在新朝立国的第六年,才有真正的高僧入了京。
那时,封晏舟不过四十有五,看起来竟比已至耄耋之年的圣僧万参还要苍老。
万参大师仔细打量过封晏舟,“陛下若是一直心中郁结,怕是时日无多……那这天下,可是又要陷入一片烽火狼烟。”
封晏舟轻笑了一声,神色间却并不在意,“我既然生前,对这万里江山、黎民百姓无愧,又何须再管,我身后是否仍是河清海晏。”
“阿弥陀佛。”那圣僧叹了口气,“可贫僧却想护这苍生。贫僧有一法,虽不能招魂,却能让这二十余年间曾发生的事重演……”
万参大师看着脸上露出狂喜的封晏舟,继续说道:“只是不止是陛下,这天下间曾有天命之人,皆会记得如今的事情。若是陛下肯答应贫僧,将立一朝盛世,保这山河百年平安,贫僧便愿以十世苦修,换陛下得偿所愿的机会。”
封晏舟立刻就要跪倒在这圣僧面前,却被对方止住,“陛下若能守约,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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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一日,封晏舟在两千多个日夜过后,终于梦到一个新的梦境。
在那个梦里,他的槐花仙还仍是少年,正坐在开满了白花的槐树枝丫上,冲他挥手笑着,高声喊道:“江远……”
那玉碎而鸣的声响犹在耳边,却愿这块被他用心头的血重新黏起的美玉,能发出不同的鸣音。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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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一大早就天公不作美地下起了倾盆大雨,赫连兄弟自然是走不了了,不过他们也没再来镇南王府做客。
楚怀瑾独自在室内打完一套拳,又吃过了早膳,就去了书房上他朝九晚九的班。
古代社畜的生活,说起来都是眼泪。
当然,古代社畜的老板,那过得是比社畜本畜还累。
不过今早,不,应该说是从昨天下午开始,他那位大老板·镇南王·封晏舟就有些不正常了,不但一直没有露面,居然也没有派人来告知自己他的行程。
……等等,不对。
楚怀瑾拨算盘拨到一半的手停了下来,有些恍然地想着:封大摄政王现在这个操作,才应该是正常的。
分明是封晏舟平日里疯了一般地对他好,才是真的不正常,怎么能因为这人疯得久了,就把他的不正常行为视作合理与应该。
现代的心灵(毒)鸡汤说,凡事要是能坚持一个月,就会形成习惯,那他和“封江远”相处了四年有余,都够养成五十次习惯了。
别人是温水煮青蛙,脑子坏掉了的摄政王这是“疯”味炖白菜,差点还真要把他给炖成熟人好友了。
楚怀瑾揉了揉额头,正要继续算账,却看到将近一天未见的封晏舟大步走了进来,然后一反身,就把书房的门给关上了。
楚怀瑾一愣,等他再看到封晏舟脸上的神色,就有些想笑,有点慌张,又有着心中大石终于落地的解脱。
封大摄政王这是重生后的疯狂debuff(负面效果)终于消退,人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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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晏舟此时虽然故作平静,可莫说那张找不出半点平日里的温柔笑意的脸,光是他那双带着血丝与隐隐煞气的眼睛,就已经将这人心中的山雨欲来显露得分明。
楚怀瑾就算是在前世做楚少帝的时候,也鲜少见到他的摄政王,是此时这般几乎能称得上狰狞的模样。
恐怕,就算是在前世被楚少帝下药强睡了的第二天早上,封大摄政王都比现在更能收敛得住,心中的愤恨之意。
不过,想来也是。
封大摄政王那是才被楚少帝“白嫖”了一个晚上,而这一世的“封江远”虽然清白犹在,但可是被他白占了四年多、一千五百多个日夜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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