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染非的话非但没有哄到梁靖,反而让梁靖情绪更加激动了。
“对,路染非,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你是要喝交杯酒,行夫妻之礼的……”梁靖打了一个酒嗝说道。
旁边跪着的太监,拿着皇上扔在大堂里的披风,皱着的脸快成菊花了。
就差说:皇上啊,您还知道今日是陆大人的大喜之日吗?那还搅和什么啊?
路染非莫名的把头转过去,不再说话,眼睛看了看床旁边放置的酒杯和酒壶。
梁靖也顺着路染非的视线看到了床旁边的酒杯和酒壶,往那边凑了凑,拿过两个酒杯,就直接端着酒壶倒满,动作有些急促,溢出来的酒就洒在了路染非的旁边。
“交杯酒……得喝……”
梁靖是真的醉了,把手里的酒杯放到路染非的手里,就直接把自己的小臂顺着空隙过去,自己开始要喝这杯“交杯酒”?
路染非咽了一下口水,余光扫了一下梁靖,见他好似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就端着酒杯跟着他一饮而尽。
一旁的太监们局促不安的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也不知道现下是应该劝皇上呢,还是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皇上,酒喝的足够多了……您该回宫了……”路染非强忍住自己的羞涩,面上还是保持着自己冷淡的态度,纵然羞的已经脸通红了,但还好喝了酒能掩盖一二。
“回宫……”梁靖嘟嘟囔囔的重复了一遍,突然把脚从地上抬起来,直接就往床上一躺,笑了笑说道:“朕累了,朕要睡觉了。”
路染非看了看连鞋都没有脱的梁靖,抿着嘴从一旁想要站起来,却又发现自己的后背衣服被梁靖抓在了手心里,又怕自己动这么一下子吵醒梁靖,就对着旁边的太监说道:“公公,您过来伺候一下陛下,我后背的衣服被抓着,实在不适合动弹……”
太监也知今日怕是回不了宫了,就硬着头皮过来给皇上宽衣解带,就算是醉酒了,那也得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啊!忍不住的看了看皇上抓着的地方,想要去帮忙松开,皇上的力气又大的惊人,只能就此作罢。
同情的看了一眼路大人,这都算什么事啊?皇上嘴角,好好的洞房花烛夜都被搅黄了……
路染非也没有理会太监同情的目光,就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嘱咐道:“劳烦公公出去,府中仆人供您差遣,您看着住旁边的房间,亦或者是怎样……都看您……”
“皇上醉的不轻,您明日还得起早伺候他上早朝……”
太监咽了一下口水,想说,还上什么早朝了?却也知这两位都不是会不理朝政的主。
太监出去了也不放心就这么把皇上扔给路大人,就要了一床被褥在皇上的不远处打地铺。顺带的也拿了一个被子,盖在了路染非的身上,路染非也没有说什么,就只是坐在床旁边的地上,头靠着床边,面色依旧……
夜间,太监已经睡了,唯有路染非盯着不远处的两大根红蜡烛,突然之间感觉到梁靖在身后动了一下,下意识的直起来腰板,认真听了听后面传来的呼吸声,这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的台阶上。
小心翼翼的回过头,看着翻了一个身,脸就在自己不远处的梁靖,两个人的头就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这大概是路染非除却和梁靖比武以外第一次和梁靖这么近的时候吧?
路染非眼神飘忽的看了看梁靖,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身子往那边挪了挪,让自己的头和他的头就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距离,感受到梁靖呼吸的气息打在自己的脖颈处。
或许是烛光的照耀,也或许是太害羞了,路染非的脸比刚刚红了不少,神情也不像刚刚那般冷淡,嘴角含着笑容,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处。
第二日醒来,梁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路染非的侧脸,她依靠在床旁边,阳光洒在她的面容上,不若平日的那张冷淡的脸,原是她也会含笑,也会有这么轻松的表情。
梁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用头凑近路染非,在她的太阳穴的地方,落下一吻。满足的笑了一下,心里默默的想着:对不起,毁了你的洞房花烛夜,染非,我发誓这是我唯一一次的放肆,与你喝了交杯酒……此生便足矣。
路染非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就躺在喜床上,早已没有了梁靖和太监的身影,而床榻上,还依稀有梁靖的气息以及酒味,路染非摸了摸床榻,笑了一下,又转过头躺在枕头上笑了。
“路染非啊路染非,你这一辈子,够用了……”嘴里就念叨了这么一句话,路染非的眼角溢出泪水。
半年后,皇长子降生,又过半年后,路染非的孩子也“降生”。
边境传来消息,番族因为冬季没了粮草过冬,骚扰边境。为了谁出兵打仗,朝堂之上,吵得一塌糊涂,谁都知道,最适合的人选无疑就是路染非,可……路染非新婚一年,孩子刚出生,连满月都不足……如何去?
就是皇上也不愿意,那刚刚提议的人,不就是皇上用新婚和满月的话给骂了下去吗?
倒是路染非在朝堂吵得这么乱的时候,自己走出来跪在殿下,请旨出站。
好一会儿,梁靖都没有回答路染非,在路染非又重复一次“请皇上成”后,才面色铁青的点头。
送路染非去战场之前,梁靖特意让路染非进宫,看着路染非跪在地上,梁靖面色复杂的从一堆奏章里起身,走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我等你回来……”
梁靖站在宫殿上,看着路染非离去的身影,缓缓说道:“路染非,我心中有你……”
路染非的父亲为国捐躯,虎父无犬子,路染非自登上战场以来,连连胜仗,终于把整个番族打败,得到了归属的消息。这场仗一打就是一年多,路染非自己也在大小战役中受了很多伤,咬着牙终于撑到了现在。
军中大夫手段不高,也没发现路染非女子的身份,但也知路将军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
路染非在太医的多次叮嘱下,依旧面不改色的下达命令“班师回朝”。
路染非的功绩是可以名留青史的,不光是她兢兢业业的在朝为官,清白做人,也是她第一次上了战场就平复边境,又降了番族,种种功绩,如何不名留青史?
一路上,路染非加快速度赶紧回到朝廷,在从城门骑马前进的时候,街边的人都在喊着“路大人……”“路大人……”
眼睛里,终于看到了梁靖的身影,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了面前,心中那口气终于松了。
对着远处的梁靖,路染非笑得很轻松,很满足。
随后就是一阵咳嗽,嘴角开始往外渗血,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惊呼。
那边的梁靖也似乎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赶紧的往路染非的方向跑。而那边的路染非见他奔跑过来的身影,径直的从马上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眼睛里是梁靖跑过来的身影,身旁是一众官兵。
路染非吐着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嘴巴微微动了动:“路染非心仪梁靖……”
声音太小,身边的人太过噪乱,谁也没听清路染非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也无从关心那一句话。
梁靖跑到路染非的身边,用手擦了擦路染非嘴角的血,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嘴里喊着:“路染非……路染非……”
路染非躺在棺材里,梁靖亲自过来送灵,冉冉升起的将军星,竟然就这样降落了……普天同悲,尤其是得知路染非是在战场受伤,得不到好的医治,身体一日比一日糟,凭借着最后一口气回朝,哪怕是老百姓提起来都无不叹息……
镜头从街道上的行人议论现在的国家有多好,转到坐在宫殿里的梁靖身上,从年轻到年老……
镜头又一转,缓缓传来一阵萧声,梁靖看了看门口处,让太监把吹箫的人带来。
跪在地上的妃嫔,带着些欣喜的看着上面的皇上,等着皇上问话。
“你刚刚吹的是什么曲子?”
仿佛是就等着这句话,妃子盈盈一笑,娇滴滴的说道:“回皇上,此曲是臣妾家乡的一首传了许久的曲子,名字无从考究,意思大概是,心悦君之,君可知?”
“是女子对着男子表达爱慕时吹的曲子……”
闻言,梁靖瞬间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睁大了双眼看着地上的人……
“你再说一遍,这是何意?”
“是女子对着男子表达爱慕时吹的曲子……”
梁靖骤然瘫坐在龙椅上,摆了摆手,让殿中的人统统出去,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下来,记忆回到了过去。
那年他马上就要登基,在东宫的最后一日,紧张忐忑,故叫了路染非过来陪着他,那时的她,为了稳定他的心神,特意吹了这首曲子。
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若不是重新听了此曲,梁靖都快忘了这首曲子的旋律了。
女子爱慕男子吗?
梁靖突然脑海里有了一个念头,扶着书桌,从龙椅上站起来,赶紧走到自己的寝殿,从自己的床旁边拿出一个柜子,翻看里面的东西。那些都是过去她写的文章字帖,是她去世以后,梁靖特意从将军府带回来的,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他床上。
把她写的一些记录身边琐碎事务的文章拿出来,按照时间排列好,来回的看了好几圈,从白天看到夜晚,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把这些不关痛痒的文章斜着排列在一起,赫然写着一句话:女子之身,心悦君兮,君不知。
梁靖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拍着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语:“我竟不知……我当真不知……这么多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镜头从梁靖的哭泣中,缓缓拉出,在烛光照射下的地面影子处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