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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跳到了梳妆台上,金光灿灿的蝴蝶发卡从尾巴尖扫过,正在拆耳坠的少女两手捏着耳垂,皱眉向后一躲:“干什么!”
    狐狸跳回桌面,“嗷嗷”地摇晃着琉璃瓶。
    “你昨天的花?”她说,“都枯了,我就扔了。”
    狐狸一怔,毛发竖起,利齿龇出,发出更加凄厉的吱吱声,似乎是发怒了。
    “枯了的花,怎么能永远插在花瓶里呢?”白雪满不在乎地看着镜子,小心地拆下发髻,散下一头微卷浓密发丝,“哪一朵花不枯呢?你又能让花不凋谢吗?”
    “小狐狸,有点出息。”她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骄矜地说,“这朵花谢了,再摘新的就好了。世上永远有花开着,没什么可留恋的。”
    “……”张森坐在桔梗堆成的小山上,毛一根一根耷拉下来,浑似淋了一场雨。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还未入冬,细细的雨丝播洒下来,已经夹杂着冷硬的冰碴。
    盛君殊写了三天的陈情书、聘书,毕竟这么多年没拿过毛笔,字抖得蜿蜒蛇行,灯下废掉一厚沓废稿,总算写出两张像样的。
    浪费了不少纸。
    他一刻也不想耽搁,吹干了就揣起来找师父摊牌去。正沿着山路往浮游天地走,背后传来叫声:“师兄。”
    回头,衡南发髻上的木簪斜插,鬓边的发丝被风荡到了脸颊上,呼出一口白气,沉淀作颊上浅浅的红晕,拎着裙角朝他跑来:“我和你一起。”
    雨丝中的雪融在脸上,盛君殊一看见她身上的裙子就头皮发麻,也不知道多少次他西装脱下来给了衡南:“你这体质是想生病?天冷,回去加件衣服再出门。”
    衡南站定,仰头看他,眼神里含了一丝奇怪,小心睨向肩上烧得正旺的阳炎灵火:“师兄,我们的体质……还会生病?”
    盛君殊在袖子里猛掐了一下自己:“不会。”
    “……走吧。”他转过身去。
    衡南笑了一下,默默地跟在他身旁上山。
    从青鹿崖到丹东在的蜉蝣天地,有一段不短的路。盛君殊一面走着,一面出神,其实一起去求师父赐婚也好,省得师父再征求一遍衡南的意见。说不定今天就可以定下来。
    其实不单衡南急,他也殚精竭虑地急着。
    盛君殊只觉得又憋屈又好笑,侧眼瞥向衡南。
    衡南低头看路,表情颇有些奇怪,似乎有些心神不宁。雪花打着旋儿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盛君殊抬头看天,才发现天幕阴沉沉的,几乎变成了土黄色。
    “雪越来越大了。”衡南也抬头,伸手,粘连的雪花落在她掌心。
    她的唇色发白,黑峻峻的眼睛直直看向前方,不聚焦,似乎对着假想敌露出了恐吓的神情,藏在阴狠之下的却是脆弱的恐惧。
    盛君殊说:“赶得到。”
    话音未落,天边一声响,对面山头的大石块错动了一点点,仅一个晃动的虚影,足以让盛君殊瞳孔紧缩,拽着衡南刹那间退了十几米远。
    无数块大石滚落,黑影由远及近,交叠落在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声巨响,掀起惊涛骇浪般的黄色沙尘。
    “……”盛君殊把衡南放开,看着席卷的雪,满天的粉尘,还有眼前完全阻断山路的大石块,一时无话可说。
    找师父订婚的路上,山崩了?
    这也是衡南的噩梦之一?
    他扭头看衡南,却见衡南直直立在风雪中,安静地看着眼前堆积的石块,目光中有什么破碎开,仿佛看到一座怎么也翻不过去的高山。
    “站远点。”盛君殊把她挪到一处山洞里,把怀里的聘书小心地抽出来塞给她,顺带着掏出来的还有一堆符纸。盛君殊把符纸拢了拢,“在这儿等。”
    符纸点燃,旋转的火龙窜出,冲击石块,盛君殊试图轰出一条路来。
    这薛定谔的石块,除了烧黑了一点,纹丝不动。
    盛君殊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师兄。”衡南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望了望那座山,强笑一下,“要不,回去吧。”
    盛君殊望了她一会儿:“说了今天就是今天。”
    盛君殊回头,又取了一枚符:“等一下,我们过去。”
    不知为什么,他胡乱地想起衡南笃定的那句:“君兮不会那样待我,所以他不是。”
    想起子烈告别时的撒娇:“师姐,你亲我一下吧。”
    彼此一起长大,亲如姊妹弟兄,在这种事情上,却原来也不能完全不在意。
    他也盼望着这个证明。
    这个确认他于师妹,师妹于他,都独一无二的证明。
    背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盛君殊猛然回头,衡南拎起裙子,转头跑下山。
    盛君殊追过去,衡南在风雪中跑得极快,身影若隐若现,待盛君殊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时候,已经彻底跑回青鹿崖。
    “衡南!”盛君殊把她翻了个个,“跑什么?”
    “师兄。”衡南瞧了他一眼,眼睛已经通红,用力脱开他的手,微笑道,“算了吧。”
    “什么算了?”
    “婚约。”她仍然笑着,眼里的哭意却更加明显,“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你说什……”盛君殊猛然低头看向地下,大地正在震颤着,几道巨大的皲裂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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