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与夜色在地平线尽头相交,黑得如同化不开的浓雾,吞没了世间一切光亮。而伫立在海涯上的城堡在风声中亮着辉煌的灯光,好像天地尽头的一盏微弱明灯。
书房内,柏素素拿起从政府网站打印出的离婚文件,又从顾偕桌上取了一支签字笔,坐到办公桌对面,抬起头微微笑了笑:“陈律师和赵律师都在路上了,他们让我们先填一下表格。”
顾偕“嗯”了一声,从她手里取来了自己那份。
“纽港市不能‘简易离婚’,走法庭程序至少得拖半年,”柏素素微笑,“幸好年前我在锡兰市住了两个月,婚姻存续未满三年、双方都有离婚意愿、既没有子女也没有财产纠纷……我们符合锡兰的要求。”
顾偕拧起眉心:“简易离婚要放弃赡养费吧。”
柏素素苦笑着摇摇头,钻石耳环在灯光中散发着璀璨的光:“你给我的还少吗?”
“你应得的,”顾偕道,“如果你嫁给了我父亲,他死后你可以拿走他一半的钱。”
“我不知道他会我在三十岁死,还是四十岁死,”柏素素抬起了眉毛,“但我现在还很年轻。”
顾偕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艺术品……我们就按照喜好分吧,”柏素素失笑,“如果我是和你父亲离婚,一定一样不给他留。”
“你都留着吧。”
“偕神知道再有钱都买不到那些藏品吧。”
顾偕点头:“我承诺过进了你藏馆的东西不会再拿出来。”
“好吧,”柏素素感慨,“但艾莲娜·玻利那几幅画你要是不要,我就拿去拍卖了。”
顾偕疑惑:“嗯?”
“看那场展的时候只是我去补了个妆,回来以后……”柏素素抬头望着他,眼底浮现出一丝挪揄,“回来以后,你却在给别的女人刷卡,她还抱着你亲个没完。”
顾偕想起来了,脸色有点僵硬:“我真的只是认错了人……”
“但我当时想,你不会这么不给我面子吧,这还在蜜月期呢,你要是带她回酒店了,我是躲出去啊,还是要和你们一起啊……实不相瞒我害怕极了,对着圣母画祈祷你们能去卫生间速战速决。”
顾偕扶额,半真半假感慨道:“那嫖资可够贵的。”
“还有,这句话我憋了很久了,今天一定要告诉你,我和她不仅长得像,品味还一样,你给她买的那些才是我喜欢的!”
顾偕阴沉了一整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
长达两年的婚姻期间,他们是法律关系上最密切的人,但柏素素极少踏入这间书房,更别说好好交谈过。反而到了这一刻,他们两个人隔着办公桌面对面坐着,平静商量离婚协议时,仿佛这才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
城堡东翼紧靠花园,离海岸很远,书房听不见海浪声,空气十分安静。
柏素素喉咙滚动了一下:“钱的话,我要十个亿,继续放在深蓝投资,我知道你抽别人的管理费都是要一半,但收我20/2作为前妻的福利可以吧。”
顾偕摇头:“太少了。”
“嗯?”
顾偕察觉到话语里的歧义,解释道:“你要的钱太少了。”
“当然还有附带条件。”
顾偕认真点头:“你说。”
“有一本你授权的自传在圈子传了几个月,下个礼拜会正式出版,”柏素素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希望能拿到电影改编权。”
“就这样?”
柏素素点点头:“就这样。”
顾偕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后者坦然地回望着他。那张绝美的面容在昏暗灯光下越发温柔娴静。
半晌,柏素素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微笑着说:“哦对了,那本自传里没有朱砂,电影里也不会有。”
顾偕欲言又止,只叹了口气:“没关系。”
柏素素重新低下头填表。
“不动产……我要这座城堡和你在意大利的所有房产和地中海的小岛。”
“‘素素号’游艇、一架“赛斯纳172”和一架“湾流”,还有车库里我那些车都归我。”
啪嗒!
一颗眼泪掉在文件纸上,签字笔瞬间晕染成一团墨迹。
“其他的动产和不动产……”柏素素垂着头,脊梁挺得笔直,继续说道,“还有股权,我都不要。”
啪嗒!
又一颗眼泪掉了下来。
她慢慢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落下来,噼里啪啦在文件纸溅起水花。她低着头深深呼吸,依然维持着体面,竭力控制情绪,然而拿着签字笔的左手却无可抑制地发抖,无名指上素圈婚戒随着颤栗散发出微渺的光。
顾偕就僵坐在桌对面,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私自取下了绷带,手上满是伤口。只要他一抬手就能握住柏素素哆嗦着的手背,但他就像一桩冰冷的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良久以后,他才缓缓开口:“对不起,我真的以为我能做一个好丈夫。”
“没关系,真的不用道歉……我……对不起……”
顾偕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帕,推到柏素素手边。
“我这样……只是因为……因为……”她用力仰起头,闭上眼睛吸了口气,然后深深望着顾偕,微笑着说道,“我爱你呀……”
苍穹之上灰云密布,残月从云隙间投下惨淡的光,茫茫大雾自大海深处弥漫而起,如一张无边的巨网席卷到天幕尽头。
早春寒风裹挟着花园里常青叶,飞过崖边,旋转着冲上夜空。
·
3月2日,锡兰市云德酒店报告厅,14:58。
这是年度神经科学领域研究成果的发布会,多莉生物的“外骨骼”第三阶段的成果正在这讲台上展示出来。
一种新药物或医疗器械的开发过程漫长而昂贵,通过FDA的批准人体试验后,只剩下了三个实验阶段。第一阶段再小范围内研究,第二阶段转入200人以上的大组来验证,两次都通过后则进入第三阶段,即为终点——安全性与药效的独立研究。
相关领域的科学家、临床医生以及金融街的分析师和投资全部到场,会场内两千个位置座无虚席,连通道和后排空地都站满了人。
柯蓝站在讲台上,坦诚面对大家:“25位实验者都同意继续下一阶段的研究,他们会继续服用药物……”
一系列蓝色和绿色的条形图映在幻灯片上,落在在场的每个分析师眼中都映成了暴跌绿线。
——清仓多莉!快!
——多莉完了,快点卖!
鹤楚然浑身冰冷僵硬坐在报告厅,仿佛每一口呼吸都结上了冰碴儿。
多莉是朱砂的重仓股,距离收盘还有两分钟,一场肉眼可及的风暴就要塌下来了!
从这一刻起,多莉生物就是被众多猎人捕杀的幼崽,跌倒停板,跌到退市……
密密麻麻的数据在鹤楚然如计算机一般精确的大脑中掠过,他回忆着上一次买进时多莉的价格,但脑海仿佛被冰冻住了,连简单的加减法都忘了如何计算。
他深呼一口气,哆嗦着点开了投资组合账户,他必须知道精英组账户里有多少股多莉,得赔多少钱。
输入密码、点击登陆、进度条一格一格缓慢向前……
手机屏幕上方14:59跳成了15:00。
收盘了……
然而下一刻他瞳孔骤然放大!
寸头为零?
还有价值五个亿的空头?
发生了什么?
·
翌日清晨。
铃铃铃——
闹钟响了第三遍时,鹿微微才不情愿地翻了个身,然后又一头埋进了枕头里。她今天不准备去上班,并且这个“班”马上也不会属于她了。
这么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损失,哪里还会有公司会聘用她?她现在应该金融街黑名单的榜首,明明三个月前还是红皇后旗下的一员猛将。
手机“嗡”地振动起来,大学室友的来电。
她正要挂断来电,转念一想这可能是最后的内推机会了,硬着头皮做好了被嘲讽的打算,按下了“接听”。她还没来得及哭,只听对方尖叫道“
“我日了狗了,鹿微微你们是不是有内幕消息?!”
鹿微微声音沙哑:“啊?”
·
与此同时,深蓝资本。
医疗部门的投资经理唐肃沉着一张脸,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多莉生物失败,保守估计损失有四五个亿。精英组即将换血,张霖也要被开除了。可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仅因为今年的奖金没了,他的职业生涯也完蛋了。
从去年年初,朱砂那个婊子说要重仓多莉开始,他就一直激烈反对,但有谁相信过他?呵,死吧……大家一起死吧。
“唐先生,”秘书微笑着送了块蛋糕进来,“恭喜!”
唐肃一脸莫名其妙。
“恭喜什么?世界末日吗?”
秘书虽然不是金融专业出身,好歹在对冲基金做了这么久,也能听懂一些术语。
“多莉‘多转空’了,我们有500万支空头!”秘书笑道,“医疗股大赚,您不该庆祝吗?”
唐肃一惊,诈尸般弹起来,迅速登陆电脑,只见电脑屏幕上,红线陡然上涨,数字飞速跳动!
办公室的透明玻璃外,众人都从自己的隔间或办公室里走出来,慢慢聚到旋转楼梯前。
大厅里欢呼声几欲掀破房顶:
“女王!女王!女王!”
一道挺拔优雅的身影逐渐从楼下走上来,鹿微微在众人簇拥着明显不适,尴尬地笑着,甚至有点难为情:“不是我!不是我!”
·
受多莉生物暴跌的影响,整个股市开盘即陷入崩盘,午后开市,证券交易会紧急发布了“禁止卖空金融类股票”的禁令,意在安抚市场,却让投资者更加恐慌。
同一天早上,《命运:顾偕自传》登上了新书畅销榜。而自去年的世纪大收购案以来,金融街话题中心“红皇后”,没有出现在自传中,这又掀起了一轮热议。
春日微风宜人阳光柔和,朱砂独自坐在天台餐厅的一角,一边看大盘,一边吃薄饼。
天台餐厅只供高管使用,下午三四点没有人来用餐。从保加利亚空运来的红玫瑰萦绕石柱而上,朱砂躲在石柱后,享受这片刻的清闲与安静。
一杯咖啡还没喝完,只听脚步声和谈话声从门口远远从传来。
“非常不好意思,顾先生今天没来公司,顾太太和江秘书我也联系不上了,律师也不在场,嗯……这礼拜的备忘录好像也没有更新,您确定是今天吗?”
朱砂偏过头,视线越过层层红玫瑰,只见黄秘书与一位二十出头的姑娘坐在了不远处的餐桌后。
“对,如果有变动,江秘书应该提前知会我。”
姑娘年纪不大,但面色沉静,目光锐利,举手投足之间利落又潇洒,气场甚至盖过了在职场摸爬滚打了多年的黄秘书。
“江秘书是和我联系过,”黄秘书有点犹豫,“可是备忘录一个礼拜没更新……唉算了,我看看Boss不在场,能做点什么,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姑娘礼貌而疏离地笑了笑:“谢谢。”
“哦!顾太太特别要求,我得告诉亲口说一遍这些,你听着就好。”
“要录像证明我听了吗?”
“不用,”黄秘书微笑,“一般生孩子前没有人会告诉你这些事,顾太太心好,确保你真的清楚后果,并且是自愿代孕的。”
姑娘点头:“好。”
“怀孕期间有很多病会复发,我看到你没有病史,身体很健康,不过你的四颗智齿都没拔……孕期牙龈会扩张充血、牙齿可能发炎和脱落,但是为了胎儿不能吃药,所以智齿要是发炎了,脸得一直肿到产后,我们会先帮你拔掉四颗智齿。”
姑娘:“谢谢。”
“不客气……妊娠纹出现后不会消失,皮肤松弛、乳房下坠、腹部肌肉……就是肚子变大。然后孕反会导致胃痛胃酸、胎儿生长会让腰酸背痛,可能长期失眠,四肢抽筋。”
“最常见的痛苦是耻骨分离,你会翻不了身、抬不了腿、不仅走路困难可能都站不起来,整个怀孕期间都要一直卧床,但是……哪怕你躺着,腰和臀部也会非常酸痛,甚至在怀孕晚期的时候会感觉下半身都被撑开了,每时每刻都痛,一直到产后几年,这种痛都消失不了。”
“宫缩痛和分娩痛都会痛到吐,痛到眼冒金星,这句话我不适合说,但是你可以放心,分娩的时候一定是最好的麻醉师帮你无痛分娩,毕竟是你在帮金融大鳄生子,”黄秘书低头看着iPad,又道,“刨腹侧切的本质上是避免阴道撕裂,撕裂最严重的是直接从阴道裂开到肛门……你可以选择顺产,也可以选择侧切,选择在你,这个顾太太不介意。”
“不过侧切的伤口会发炎,拆线之后伤口可能液化不愈合,到时候像肚子上就会像开了个漏洞一样。”
“除此之外,生产的时候,盆骨可能会骨裂……其他部位像胳膊啊腿啊骨裂了还都可以保持不动,但是盆骨要是骨裂了,你就真的只能不翻身地躺到愈合。”
“产前癫痫的概率很小,一旦碰上了致死率很高。”
“取胎盘的时候,是助产士后把手伸进你的阴道里,反复进出掏胎盘,至少七八次,据说每一次都比生孩子痛苦。”
“产后阴道持续会出血、坏死子宫内膜也会流出来,也可能继续宫缩,这个因人而异,一般会流一个多月。”
“乳腺会发炎、化脓、水肿……乳房流血的话,子宫也会收缩,然后你的伤口也会一起疼。”
“至于漏尿,嗯,可能不仅仅是孕期……以后一旦大笑、跑步、打喷嚏都会漏……你可能一辈子再也不能剧烈运动了。”
“除了我说的那些,孕期还有各种奇怪的症状,孕期贫血、孕期糖尿病、孕期高血压等等,不同的人怀孕的时候会发生什么症状完全无法预估,”黄秘书抬起头,认真问道,“你真的清楚了吗?”
“清楚。”
“真的是自愿?”
“当然。”
“以上这些后果都能承受?”
“可以,”姑娘微笑,“我还年轻。”
这时突然只听背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女声:“你为什么代孕?”
黄秘书和姑娘两个人觅声抬头。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廊柱后一步步走来,来人左手夹着香烟,面容在白雾缭绕中模糊不清。
黄秘书立即起身:“朱小姐……”
朱砂没有理会她,尖锐的目光落在代孕姑娘的脸上,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为了学费,”烟头火光映在姑娘的眼底,她坦然说道,“顾太太的代孕费五千万,哪怕我得当上了大律所的合伙人,也得很多年才能赚到五千万。”
“五千万?”
朱砂的目光在姑娘身上放肆打量。
姑娘明显感到不适,仰起脖颈,反驳道:“我本科名校、会四门外语、拿过奥运会滑雪银牌,这五千万也不是谁都能赚的。”
朱砂深深盯着姑娘,眼睛一眨也不眨。后者被这讽刺的态度刺伤了,回望着她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气氛一触即发,黄秘书夹在两个人中间左右为难。
“朱小姐——”救苦救难的白清明适时出现在餐厅门口,扬声道,“有两份文件需要您签个字。”
朱砂在代孕姑娘羞恼的目光中,慢慢勾起嘴角,冷哼一声转身走出了餐厅。
白清明一头雾水,正要跟上去,黄秘书连忙拦下他,道:“你能不能联系到顾先生?”
“有事?”白清明这话说的,好像他才是顾先生的秘书一样。
黄秘书指着姑娘说道:“这位是顾太太的代孕妈……喂?你没事吧?”
白清明眼前一黑,靠着玻璃门坐了下去,视线涣散没有焦距,半晌才骂一了句:“我、勒、个、大、操!”
·
“卷心菜,五圆九分八!小黄鱼,四圆九分三!四圆三!”
下午三四点钟室小学生放学的时间,菜市场人流如织,摩肩接踵。一般都是刚接了孩子的主妇和捡便宜的大爷大妈蹲在摊位前挑挑拣拣。
顾偕左手提着一只刚宰杀还流血的乌鸡,右手购物袋里装着红枣桂圆等干果,一身高档西装,脸上森然冷漠,散发着周遭格格不入的肃杀之气。
哪怕基础生理知识告诉他,这些姜丝、红糖、枸杞、红枣、桂圆炖一起的作用还不如一粒止痛药;哪怕他一个电话就能让顶级大厨把营养丰盛的汤水送到朱砂家,他还是想亲自去趟菜市场买菜,亲手煲汤给她喝。
很多年前,在朱砂学校附近的那套公寓里,隔三差五他会下厨做饭。
朱砂连洗菜剥皮都勉勉强强,根本算不上打下手,充其量是个观众。
彼时,他从砂锅舀一勺汤,轻轻吹一吹,转身送到朱砂唇边。
不论什么味道,她都会笑着说好喝。
昨晚得到朱砂允许后,他今天没去公司,让装修队在朱砂家中装了一个厨房,以后他会常驻朱砂家中,天天都为她做饭。
他主内,她主外。
……来日方长吗?顾偕忽然觉得,今生所剩的时光太短了。
今天股市大跌,朱砂一定会加班。不过作为她的老板,他还是有点私人特权要她早点回家的。
也许等一下,朱砂还是会像个人型挂件一样,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探出头看他做菜。
顾偕勾起嘴角,笑了笑。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十年多了。
嗡嗡嗡——
裤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顾偕站到一旁,接通电话:“喂?……嗯?……她什么反应?……知道了,多谢你。”
挂了白清明的电话,顾偕似乎有点厌倦,闭上闭眼睛。
上个星期他连夜把律师找来,确认离婚文件无误后便寄到法庭,柏素素似乎翌日清早就去了意大利,而他厚着脸皮赖在朱砂家里,这段难以言喻的婚姻就此告终了。
下城区火拼时,他的左手被子弹擦伤了。从医院回家没多久,当他就私自拆下了包扎,没想到第二天伤口竟然发炎流脓,这几天只好老老实实地把手包成了熊掌。
所以摘了戒指这件事,朱砂还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
他对朱砂的歉疚实在太多,不论什么情况下,都不想对朱砂说出“我马上就离婚了”这句话,必须要拿到盖了章的离婚文件,他才能告诉她。
不远处,摊主举着喇叭从梯子上俯身冲人群喊价,空气里混杂着鱼腥、羊膻和鸡屎的臭味,隐隐约约传来鸡鸭的叫声,折射出一片热闹的市井气息。
顾偕站在菜市场门口,阳光当头而下,他却遍体生寒。这一路走来实在太难,只求别再出错了。
·
晚上七点,朱砂推开门,略微一愣。
房间深处正传来菜肴翻炒声和浓郁的菜香气,客厅吊灯散发着明亮的灯光,餐桌上摆着几样家常炒菜和一盅汤,没有酒杯也没有鲜花,只有盛着米饭的瓷碗泛着微弱的暖光。
——像家。
朱砂没有脱外套也没换鞋,一步步走进房间,咕咚一声坐到沙发上,似乎疲惫不堪。
新装修的厨房只是把原来的吧台改了一下,装成了简易的开放式厨房。顾偕背对着她,正在把蒜蓉青菜倒进盘子里,闻声回头瞥了她一眼:“发什么呆呢?洗手去。”
朱砂没动,只是抬起头注视着他,说了句:“好香啊。”
顾偕有点得意:“去洗手。”
朱砂依然没动,只是笑了笑:“散伙饭吗?”
顾偕立刻沉下脸:“别胡说。”
他摘下围裙,把最后一盘菜搁到餐桌上,转回来走到朱砂身旁坐下,握住了她冰凉的双手,认真道:“我不想和别人生孩子。”
朱砂平静凝望着他,眼底微微闪动,平静道:“可我不想和您继续了。”
“……”
顾偕面色沉静,似乎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松开了她的手直奔着厨房去,但那背影十分狼狈,甚至称得上落荒而逃:
“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再说,你快去洗手,一会儿菜凉了。上次炖汤是哪年我都忘了,你尝尝和……朱砂?”
顾偕转过身,沙发上空空荡荡。
“朱砂!”
他快步绕出吧台,又喊了一声“朱砂”。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满室冰冷的空气。房间外门大敞着,早春的冷空去灌入曲折的回廊,吹动了顾偕的发丝。
—以下不收费—
1.“做空”是赌股票以后下跌,股票跌得越多,做空者赚的钱也越多。
2.欧美法系离婚必须要经过法庭,不能去民政局办离婚证
3.多莉这段剧情应该是个打脸爽,唐肃在第一卷出现过,一直反对做多莉,第二卷掉线了,最后也实在没时间再把他掰回来了,他会在下一卷是朱砂觉醒的一个角色。
4.之前有读者说“顾偕母亲那么优秀还去当妓女是剧情bug”,所以多废话两句。
五千万是不多,北京一套房就一千万,但文中的购买力请按美金算……
奥运会冠军的出路并不好,能卖包子已经算不错营生了。
另外,给一个北大的姑娘五千万人民币问她愿不愿意代孕?大多数不会,但有人一定会。在校生概率低,但当了社畜了概率一定大。
5.回应一下:“八点准时上po,看见文案说晚更,虽然能理解但是也还是失望和生气,还不如说不是固定更新,这样更了还能当惊喜,文案上的更新消息也别写了吧。”
我可以八点准时更2000字,但我想晚几个小时一口气更新2000字的二倍、三倍甚至四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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