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的画与你的父亲比起来,差得太多太多,这也是我嫉妒他的原因之一。他的思想境界超越了常人,他只是没有一点商业头脑,不然他早已超越了当代的大师了。”赵教授不胜唏嘘,“造化弄人,他在死后连个尸体都不见了。我有时会荒诞地怀疑是不是你父亲把自己的尸体大卸八块了,然后拼出了那幅《第八碗》,可是,这显然不成立!我只能从常理上推理,他的尸体可能被盗了——可是会是谁盗的呢?为什么要盗?”他的目光迷离,看着窗外渐渐叠起的云朵。
两个倍尝人间辛酸与冷怖的人,隔着几米的距离,渐渐把目光重叠了,他们心中同时升上来一个问号:会不会是他?那个变态的鸡奸男人?
张若水的语气缓和下去:“我还有个问题,’死亡诗社‘是不是你创办的?因为你既是北x大的教授,就有创办它的条件,而你又擅长西方宗教题材的油画——”
“你的推论也许有你的道理。不管你信不信,若水,我对’死亡诗社‘也知之甚少!这些年我一直在查’死亡诗社‘,可是一直没有进展。”赵教授的眉峰敛起,目光中有大大的迷惘和不甘,“我有个不祥的预感,那个凶手一直就潜伏在我们身边,就在这所大学里!”
“北x大艺术系主任赵柄彰浴室被杀!浴血的浴缸中发现可疑毛发,dna鉴定不是赵教授本人的,而是《第八碗》的作者米高的,这个逃逸十一年的罪犯又一次浮出水面——”周李清愤怒而痛心地读着《法制报》的头版头条,一字一顿,满脸泪水,把头歪向张若水。
赵教授就在昨晚,在家里被人刺死在浴缸中。整个北x大因为这件事搞得人心惶惶。警方怀疑张若水谋杀了赵教授,因为有学生看到那晚他精神恍惚地从赵教授的画室走出,而且他没有不在场的证据。
“原来我一直都推测错了!”张若水痛苦地抱住头,“我自以为聪明,结果却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他猛烈地捶打自己的头。
周李清忍了片刻,上前将他的头揽到自己怀中,眼角落下一滴迷茫的泪珠。
因为对艺术系的贡献非常之大,赵教授的葬礼破例在北x大的大礼堂举行。赵教授这些年桃李满天下,得知他的死亡消息后,天南海北的弟子都赶赴了过来,献悼念词。
周李清百忙之中,茶壶脱手,滚烫的热水在她手背上烫了一串水泡。
张若水忙赶了过来,坚持让她去校医务室包扎一下,这里自己一入打点。
约摸过了一刻钟,周李清面色苍白地回到礼堂,她的脚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张若水过去搀扶住她,关切地问:“怎么啦?”
周李清却只字不说,对他使个眼色,往礼堂外的竹林快步走。等到进入竹林,她的大眼睛如洒水车一样倾洒下泪水来,张若水只当她还在为赵教授的死伤心,搂住她,抚慰她说:“你放心,小清,我一定会抓到米高这个凶手!为赵教授和你哥哥一”
“不要!我不要你再去送死了!你不要再查下去了,我刚才……我刚才在医务室看到哥哥的牙齿了……”她抽噎着说。
“你说什么?”张若水眼中有了罕见的光芒。
“我刚才看到一个石膏的牙齿模子,门牙和虎牙上各有一个缺口,很像哥哥的牙床拓出来的,我好怕!”她的目光呆滞地看向医务室的方向,仿佛那里藏着骇人的凶物一样。
张若水一把捏紧周李清的手,他脑海中闪电般划过那晚赵柄彰所说的话:“我有个不祥预感,那个凶手一直就潜伏在我们身边,就在这所大学里!”
张若水把周李清送回宿舍后,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使力在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然后飞步向校医务室而去。
医务室里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中医在值班,他见有学生来,忙戴上眼镜上来询问。
“哟,手伤了啊。”老中医拿棉球擦去鲜血,又喷上云南白药,然后慢慢贴上创口贴。
张若水的目光落在墙上医务室主任医师的照片上,那是一个中老年的女人,臃肿得仿佛一棵施肥过度的大白菜,一对眼睛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两根线。刹那间,张若水尘封的记忆被打开,这双骇人的眼睛他在儿时分明见过!这便是那个母亲在情书中称为“鬼一样的男人”的眼睛啊!
“哦,对了,主任医师呢?”张若水似是不经意地问,“我想问问她,我女友上回的那副药该换了。”
“我们主任去教堂做弥撒了,她是个基督徒,每个星期日都得去。”老中医贴完创口贴,“五元药费。”
张若水付完药费,走到主任医师的办公桌前,拿起那个新拓不久的牙齿模子把玩,说道:“那我明天过来吧。”
“放下,快放下l这些石膏模子可是高主任的心肝宝贝!”老中医一把从他手上夺下牙齿模子,“你下个星期还是不要来了,我们主任要去外地出差。”
“哪里?”
“好像是吉林长春。嘿,你问这些干什么7”
张若水的瞳孔中发散出冷冷的光芒。
第x届中国长春国际雕塑作品展在露天广场隆重揭幕。来自世界各地的著名雕塑家纷纷到场,一座座丰碑式的雕刻品呈现在人们眼前。现场记者简直比观众还多。
张若水牵着周李清的手,在人群中挤着,好不容易靠上前台。两人的目光交接一下,周李清的身子忽而遭遇电击一般颤抖起来,眼睛盯向台上一组名为《东方拉奥孑l》的石雕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健壮少年正被一条三角头的毒蛇缠住,少年挣扎、恐惧、绝望的肢体表现与面部表情神乎其神,令观看者为之心悸。
“这骨骼和肌肉的走向多像哥哥啊——”她声泪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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