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溪的旧城是典型的老派建筑,向上翘起的屋檐下方,有些人家挂着黄铜铸成的铃铛,也有人家悬挂着灯笼,灯笼的样式也各有各的不同,倘若没有那些无处不在的血迹,当真是个上好的游玩场所。
青岁的妖力波动从那个巷子开始,穿梭在旧城之中,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终于固定的停在了一处。
那是旧城里唯一一个有着时间流逝的场所。
偌大的园子里,梨花开了一季又一季,小白花藏在绿色的叶片间,像个羞怯的小姑娘正在偷偷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旧城中的腥风血雨被隔绝在一墙之外,唯有此处是人间最真实。
因为真实,所以显得狼狈。
长久无人打理,园子里的枯草都已经长得快有院墙高了。
枯黄的草叶在园中堆积了一层又一层,将原本的路都遮挡的严严实实。
青岁应当是来过这里的,他在落叶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宿臻和贺知舟跟在脚印的后面向前走。
穿过了半月形的拱门和长长的游廊,有阳光从遮天蔽日的叶片间偷渡下来,漏出星星点点的光。
不带阴气,温暖的光。
脚印停在了梨园一处偏僻的院子的门口。
那院子的正中央有个戏台,特别不正式的那种。
木头搭成一米高的台基,台面也是用木头铺成的,上方的顶和下方的三个面都用红色的幕布围了起来,坐在台下的人只能从正面看台上的人。
戏台拙劣的就像是小孩子的手笔。
蓦然间,宿臻忽然就想到梅老先生口中的琳琅姐姐来。
听说那个姑娘就是同她的父亲一起住在梨园,想要登台唱戏,却一直没能被准许。
或许这个只能说是粗制滥造的戏台,就是她寻常联系戏腔的地方呢!
宿臻这边思维发散开了。
旁边的贺知舟则是盯着最后的脚印沉默不语。
不论是院里院外,还是院墙上,都再也找不出其他的脚印,甚至连一点外来的痕迹都找不到。
门口留下的那个脚印似乎成了青岁在此地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能够凭空消失的,要么是原形就会飞,要么就是会瞬移。
不知,青岁会是哪一种!
贺知舟拿起手机,把地上的脚印拍了下来,用微信传给了师叔。
他和青岁只是一般熟悉,点头之交,从不会问及过往的那种。
分析对方接下来会往哪里去,这样的事情如果不能交给专业人员,那还是交给对青岁更熟悉的人吧!
另一边的师叔几乎是秒回了他的信息。
仿佛他就是一直在等着贺知舟的消息似的。
“看照片,你应该是已经到了朔溪。既然青岁来过这里,那他最后必然也还会回到这里,你只管带着你的……朋友,到市里找个住的地方,然后等着青岁去找你们就好。”
“我想应该不会太久,他很快就能去找你们的。到时候,你按着他要求的做,就可以了。”
说好的寻人之旅,怎么又变成了完成心愿了?
果然还是出任务的方式不对。
不然怎么每次都会演变成奇奇怪怪的模样。
贺知舟揉了揉额头,将手机递给了一边东张西望的宿臻。
宿臻接过手机,看过之后就挑眉,他想的和贺知舟不一样,但总体上也还有那么一点沾边。
他在想青岁不会跟梅老先生口中的那场屠城事件有关吧!
否则他怎么不去其他的地方,偏偏要到朔溪来,还绕着旧城转了好多圈,最后停在了梨园的某个小院子里。
“我们进去看看吧!”宿臻把手机塞回贺知舟的口袋,回望着院子里的戏台,突然开口道。
贺知舟:“?”
一早就废弃的院子有什么好看的呢?
宿臻拽着他的衣袖,把人给扯到院子门口,扒着半月形的拱门上,悄声说道:“看见没,梨园里有那么多的院子,只有这个院子的颜色最鲜亮,看那戏台上的幕布,红的多正,要是都跟其他院子似的,那这里不应该都破破烂烂的么!”
他不说,贺知舟还真没有注意到幕布的问题。
大概是院子里同样都是遍地杂草,故而他下意识的将这个院子和其他的院子对等起来,以至于都忽略了最大的疑点。
宿臻好言相劝:“师叔让我们按照青岁说的做,可我们总也得知道青岁是个什么样的妖,不然他让我们去杀人,难不成我们也要跟着照做么?”
话说的在理。
贺知舟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更何况,他确实很想知道青岁是个……什么妖。
他的眼中青岁话虽然少,教导他的时候却很负责。
是个认真负责的长辈。
可是如果青岁真的如同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友善,又是怎么会被师叔用阵法困在庆阳山上的呢?
院子里只有戏台最显眼突出,也只有它看上去是最值得怀疑的。
然而宿臻和贺知舟都下意识的绕开了戏台。
他们直接奔着院子的房间去了。
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夹杂着腐朽气息的灰尘。
这次,贺知舟总算抢在宿臻前面打开了门。
然后被灰尘糊了一脸。
弯着腰,用袖子擦着眼睛,不一会儿,两个眼睛就变得红彤彤的了。
宿臻没想到贺知舟训他的时候,张口闭口都是遇事不谨慎,等到了他自己,却还是犯了一样的错。
长得好看的人,红了眼睛,一般情况下,看上去都是可怜兮兮的。
宿臻都没好意思嘲笑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从储物器具中拿出湿巾,递给贺知舟,让他擦一下脸上的灰。
湿巾递出去之后,宿臻又想到了放在城外的行李箱。
是当普通人当习惯了么!
居然忘记还可以把西理想塞到储物器具之中。
当真是失策,失策呀!
贺知舟抹了把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环顾屋内的布置。
宿臻偷偷笑了一下,没让他发现。
这屋子在从前应该也是不住人的,墙上连个装饰都没有,屋内的家具也少的可怜,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就是外间的全部家具了。
进了内室,床榻是有的,就是上面没有被褥。
明明是很狭小的内室,却放了好几个衣柜,布局看上去很是不合理。
宿臻拉开其中一个衣柜,里面摆放着的都是些花花绿绿的衣服,虽然没有拿出来看,但很容易猜到那些都是戏服。
因为一般人很少会穿颜色那么多,图样又有点小奇怪的衣服。
当然,有特殊癖好的人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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