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雪地里行走,不见打滑,一步一行都是极其稳当。
“最近的天气可真是糟糕透了,”车厢外的少年似模似样的感叹了一句,又语气轻快的道:“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吧!”
“我叫时瑄,时间的时,王宣瑄的瑄,你们呢?”
隔着厚实的车帘,外面的冷风吹不进来,里面的人也看不清车厢外的少年是何表情。
按理说,在这种不辨好坏的地方,他们应该随口编个假名字糊弄过去的。
然而在开口前,宿臻觉得手腕一热,就将自己的真名脱口而出。
坐在他对面的贺知舟显而易见的愣了一下,也跟着开口说了自己的真名。
从古至今,真名对世间生灵极其重要。
天地间的所有约定和羁绊都与真名相关,故而才会有在外游历之人喜欢取个外号或是假名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大多数诅咒都必须知道对方的真名。
致人沉迷的环境亦是如此。
时瑄拉着缰绳,马鞭仍在车厢之中,没有被拿出来,宿臻看到车厢里的斗篷,倒是想要递给外面赶车的少年,却被拒绝了。
“暴雪快要来了,我们再往前去一些就能进镇子,还是不要再耽搁时间,要是被雪拦在路上,就不好了。”
在车厢中的两人感觉不到外面的变化,听到他这话,才下意识的掀开窗帘的一角。
空中飞舞的雪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不远处的天空阴沉沉的,确实如同时瑄说的那样,暴风雪马上就要来了。
马车继续向前走着,车轮压过某块石头,以至于整个车厢都颠了一颠,宿臻撩开车帘想要问发生什么事了,外边的时瑄就已经回过头,笑着对他说:“你看到了吗?前面就是镇上了,不过我们镇上许久没有外来人,镇上的栈总是没有生意,早就关门歇业了,要不你们今天就暂时歇在我家,等明天再去找房子,怎么样?”
宿臻看了眼贺知舟,回道:“那就麻烦你了。”
时瑄听到宿臻这么爽快的应下来,原本准备好的说服之类的话也就不用说出口了。
他抿着唇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转回头去,手中的缰绳一抖,前面的两匹马跑的更快了。
马车远去,一阵风吹过,方才发生过颠簸的地方,地上的积雪被卷上半空,露出半块碎裂的石碑。
依稀可以看出石碑上的文字。
“回环镇”
漫天飞舞的雪花飘落下来,将石碑上的文字再次掩盖,原地只留下一片不曾沾染过人类痕迹的纯白,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多余的颜色。
小镇里的街道是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的雪已经被人清理成一堆又一堆,留出了行人通行的道路。
进了镇子,时瑄就下了车。
宿臻跟贺知舟也想和他一起下车,却被时瑄拦住了。
“镇上的人对外来人都没什么好感,你们现在还是不要出来的好。”
时瑄的这话有几分意思。
好像他们现在不出去,换个时间出去就能被镇上人接受似的。
宿臻问:“就算我们不出去,他们就不会觉得奇怪吗?你明明是一个人出的镇子,回来时却多出了一辆马车?”
时瑄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镇子上的人,他们记性都不太好,昨天发生的事情,第二天再去问他们,他们就都想不起来了。”
“你们现在不下车,直接进镇子,明天再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就不会有人觉得意外,但是如果你们现在下车的话,就会变得很麻烦。”
他没有说麻烦是什么,只是说到麻烦时,脸色变得有些惨白。
宿臻还在回想时瑄说的话,贺知舟已经按住宿臻的手,对外面的时瑄道:“我们会在车厢里不出声的,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马蹄踏过青石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时瑄走在前面牵着缰绳,两匹马拉着车跟在他的身后,宿臻和贺知舟在车厢里保持安静。
车厢里看不见外面的人,可还是能听得见外面的声音。
明明都已经快要下暴雪,也不知道镇上的人是不是习惯了风雪天弃,所以不在家里待着,非要上街闲逛。时瑄没走两步,就能听见有人在向他问好,显得时瑄人缘特别好,而镇上的人也特别的热情。
当他们瞧见时瑄背后的马车,也没谁表现出好奇的一面。
仿佛马车的出现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小镇不大,很快他们就到了时瑄家。
时瑄在镇上很受欢迎,然而他的家却安置在小镇最偏僻的西北角,周围没有其他人家。
而且,镇上其他人家的屋子都是黑瓦白墙,只有时瑄的家是一间两层的木质小阁楼,没有院子。
马车停在阁楼下,拉车的两匹马被送到了不远处的另一户人家暂放,因为时瑄家只有两层小阁楼,没有院墙,也没有给牲畜住的牲畜棚。
“木阁楼不方便生火,你在这里住着,不会觉得不方便吗?”宿臻好奇的问道。
他跟在时瑄的身后进了屋子,一楼是招待人的地方和房,二楼是书房和主卧,安排的似乎有些不太合理,至少宿臻就没有看到厨房在什么地方。
时瑄找出一套茶具,给宿臻和贺知舟一人倒了一盏茶。
“郁生帮我在阁楼里刻上了控制温度的法阵,饭菜以前也是他来准备的,”他低着头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茶盏,声音不自觉的变得低沉起来,“后来他有事要远行,就在镇上的酒楼放了一笔钱,让他们每天给我送饭。”
“你们饿了吗?看看时间,他们也快要送饭过来了。”
宿臻本来是没觉得饿的,但时瑄一问出口,他就感觉到了饿意。
他侧头看向自从进了镇子就一言不发的贺知舟。
那人眉头紧锁,似是在考虑什么不得解的难题,并没有注意到宿臻和时瑄在说些什么。
队友靠不上,只好自己出马了。
宿臻回忆了一下方才的对话,时瑄口中多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他有些好奇。
宿臻:“冒昧的问一句,郁生是你的朋友吗?他是出去很久,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吗?”
“郁生啊!”
时瑄低低的唤了一声郁生的名字,语调百转千回,似苦似甜,他一时间好像陷入了过往的记忆中,面上苦辣酸甜一一浮现,却是忘记旁边还有个人在等着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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