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此前那么一遭事,朝鸱门前的守卫愈发森严了起来。
寂尘到底还是对她有着不浅的情谊的,纵然一众魔臣施压,他也是未动她分毫。
胡一多笑青翎,道她想令子除母是异想天开。
青翎有些气馁,她低估了寂尘的情谊,亦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受她这么一击,委实是不太值得。
胡一多知晓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几番咽了回去。
“你有话想说?”
他顿了顿,“你如此,可想过寂尘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青翎默然,她忽想起千年前寂尘与她初识时说过的话——你这心性,倒更适合做魔。
大抵是被这魔识侵染了本性,亦或是在这千万年中看多了阴谋算计,她虽知自己此番行为多有不妥,却还是拧不过心里的那道结。
“他没有做错什么,你该知道,当年的事,他也是被迫。”
“那你要我如何呢?”青翎看着他,仿佛真的是想要在他这里寻求一个答案。
“最起码,不该利用他对你的感情。”
“我竟不知你何时站到了他的那边。”
“就算是站在了他的那边,怕也是拦不住你的。我知晓你对她的恨意多浓,大概从你恢复记忆的那一瞬开始,你便筹谋着魔界这一出吧。”
青翎浅笑不与,算是默认。
“东太遗民与阴厥令一事,可与你有关?”
青翎摇头,“你着实是高估了我,就算我能弃那成千上万无辜的性命于不顾,也需考虑考虑后果。”她顿了顿,迎上胡一多探究的目光,“不过纵然没有东太遗民和阴厥令,亦能有另一场骚乱,虽不至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却也足够引人注目。”
“然后你便趁机将那十万精兵引入了魔界?”
胡一多苦笑,从再建鬼市,到东部骚乱,她瞒过众人步步算计,为的就是让各族各界忙于应对骚乱而疏于管制,好让那乔装好的十万精兵顺利进入魔界。
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竟连他都瞒过了。
“我带来的都是青许留给我的人,并未让你的人涉险。”青翎解释道。
“我当你只为报仇,竟未曾想到你也是有野心的。”
青翎苦笑,他以为她这番作为都是为了仇恨与权势吗。
她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假,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不忍看寂尘去死。
主位者,必将灭于天劫。
这是宴伍道当年告诉她的话。
她虽无力阻止天劫,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应劫而湮灭。
宴伍道既能窥得了天劫,定会想个法子,保天帝,以保天族稳定。
而她能做的,便只有尽力减少死伤。
寂尘说到底还是难逃子承母债的下场,亏得他并非亲生,方有这一线转机。
左右她也是逃不过这天劫的,不若将寂尘的天劫揽下,也算偿了利用他的亏欠。
多活这么些年,也值了。
只是这遭堕魔太过匆忙,徒留了些许遗憾,未能一了。
未过多久,君浮前来探望东离越,带来了东部的情况。
狼族欲夺阴厥令,东部一团混乱,现已成为狼族与东太遗民的战场。
“天界呢?可派兵去镇压?”寂萝问道。
君浮叹息,“只派了天兵在东部边缘镇压。”
“只在边缘镇压吗?”寂萝诧然,她还以为天界对此类滥杀无辜狼子贼心的组织以强硬的手段镇压。
未想到竟只是在边界把手。
青翎笑了笑,这丫头到底还是心思单纯了些。
“在笑什么?”
寂尘迟迟到来,恰看见她的这一笑颜。
青翎闻声惊讶地抬起头,这是她醒后数日头一次见到他,“听闻你近日十分忙碌,今日怎么得了空?”
寂尘看了看两旁的人,径直走到主位上与青翎并排而坐。
“听说君浮来了,又记挂着你身上的伤,这便抽了空过来。”说着便当着众人的面,抓起她搭在桌上的手腕把起脉来,“脉象平稳,想来是没事了。”
青翎瞥了眼君浮,见他微微皱眉,遂觉寂尘这动作确有不妥,尴尬地收回手扯了扯袖子,“不但新伤痊愈,就连旧疾都好了许多,想来魔界这些年对岐黄之术颇为精进,已与往昔大有不同。”
魔界向来对岐黄之术不大有研究,所用地也大多是在别族那里学来的。而不过短短几百年的时间,便已称是突飞猛进。
她这话的意思分明在说,他那上溪的媳妇没有白娶。
上溪公孙一族向来以机关术与岐黄之术著称,寂尘将其立足之本都拿了来,可谓是榨干了上溪所有的利用价值。
他果真通过公孙成染一人,便得到了上溪的一切。
青翎心里不禁感到唏嘘,纵然公孙成染心思歹毒,可她待寂尘却是推心置腹,明知得不到回应,却还是心甘情愿,拱手奉上一切。
她明明可以走,却依旧在被心爱之人践踏侮辱之后,在那一方阴暗潮湿的角落里静静守了他数百年也不愿离开。
这世间芳心错付的女子不占少数,可像她这般执拗又惨烈却依然不肯悔悟的却是少之又少。
成染如今这番景象,寂尘要负一半的责任。他对她的怨恨折磨,无非是想要减缓自己的罪恶感罢了。
青翎一直这样认为。
寂尘当然听得懂她的意思,只是笑笑,并未做任何解释。
胡一多见场面尴尬,顿时有些头疼。他知晓青翎心里的盘算,又想起内丹一事,顿时对这孩子心生几分亏欠,便硬着头皮出来打了个圆场,“方才正讲到天族派天兵守在东部边缘一事,魔君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长久以来,狼族与东太遗民虽表面服从于天界,实则却视天界为死敌,这些年来,狼族势力不断壮大,已常有挑衅之举,是为天族所忌。两方相战,只要不涂炭太多生灵,天界自乐得自在。派去天兵,一是为探清东部局势,二是为防止战局扩大,不好收拾罢了。”
“可天界就不怕这两族联起手来?”寂萝歪着脑袋依旧不解。
“利益使然,难以达成共识。天兵未直接镇压,正是给了东太一族足够的自信,若非紧要关头,阴厥令在手的他们,定不会不狼族共享。”寂尘顿了顿,“但若两方当真有结盟之兆,天界便会与魔界联手,一同杀入东部。天帝这一招,可谓是一箭四雕。”
他无奈一笑,天帝派兵而不入,也是存了心思等他参与其中。
寂萝恍然大悟似得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自当年姐姐仙逝以后,天魔两界便再无合作,疏远了许多,原是他们以为天魔两族不会再度合作,故而才壮着胆子挑起事来。”
提起那桩往事,场面再度安静下来。
胡一多头痛得要命,今日这些人是都没带脑子来吗?怎得净捡些敏感的话题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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