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肖暑说的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也听明白了。
五六年的默契,中间省略了千言万语,此时,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肖暑胸里的火越烧越旺,大部分时候他都能保持冷静和克制,人生中绝大多数的失控都给了他的双胞胎哥哥和眼前这个人,他咬紧牙关,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野哥,你对自己倒是真狠。”
付秋野注视着肖暑右眼角下的小白疤,片刻,突然复杂地笑了起来。
“肖肖,你不会是在框我吧?这猜的也太离谱了。”
肖暑勾起一个冷笑:“少跟我说这些废话。你当初为了脱离付家都敢吃抑制药了,现在还准备觉醒做什么?还不如直接喝瓶农药来得痛快。”
付秋野陷入了安静。
虽然不合时宜,但肖暑因为常年缺乏睡眠而带上疲意的眼睛愤怒地望着他,他无法抑制地想起了演唱会舞台中央的那个少年,聚光灯打在他身上的时候,一万多双眼睛落在他身上,而他的目光却精准地穿过人海,冷静又热烈地与他的视线相撞。
那一瞬间,曾以为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的付秋野,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他总是时不时会回想起当时的心动,就好像现在,他的肖肖明明在质问他抑制药的事情,但他注视着那双愤怒的眼睛,只想把眼前的人狠狠地拉进怀里面,然后用力地堵住他的嘴唇。
付秋野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肖暑光秃秃的右手,那里已经没有婚戒了。
于是他热烈翻滚的情绪顿时被冻成了十二月的冰雕,脸上最后一点笑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根发苦的舌根。
付秋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回到了现实里面。
“我不能再吃抑制觉醒的药物了,”他说,“那玩意有瘾头,我十六岁的时候戒过一次,再碰会很麻烦。”
肖暑看上去在下一秒就会给他一拳。
所以付秋野又加上了一句:“抱歉,我应该早跟你说的。”
肖暑阴沉着脸,再没有什么好说的,转身要走。
付秋野叫住了他:“肖肖。”
这一次,肖暑难得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等待他的下文。
付秋野张张嘴,他有太多话的话想要说,比如你是怎么猜出来的,或者你为什么这么晚还没睡,再或者你最近的抑郁症好点了吗,但那些话挨个在他的喉咙里打了个转之后,他发现他只是不希望肖暑这么快就走而已。
“一起再抽根烟?……算了,抽烟不好,你早点睡吧,别熬夜。”
肖暑再次转身,两扇门的距离,不到五十米,他大约走了十几秒,付秋野就站在门口看着,看到他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口,正要难过地叹气,肖暑又重新转过身,从兜里摸出什么东西,远远抛了过来。
付秋野手忙脚乱地接住,抛过来的是一个小药瓶,盖子上封着“禁止流通”的条条,是觉醒时专用的止痛药。
他忍不住露出笑容,再抬起头,肖暑已经进房间里去了。
第13章 五分
跟付秋野这么一聊,之后几天肖暑又是整夜睡不着,等到暴雪停了,难能可贵的晨光洒在漫天遍野的积雪上,他睁着疲惫的眼睛,感觉自己像走在几百米的高空钢丝之上,岌岌可危的精神下一秒就可能崩溃。
他强烈地渴望一点酒精,或者一些安眠药,最好是把两者同时倒进胃里面。
但黄岐琛已经没收了他所有的危险药物,剩下的都是无关痛痒的小药片,吃起来跟苦糖丸没什么区别。
肖暑早上吃自助餐的时候,端着盘子站在大盘的食物面前,就这么睁着眼睛,整个人好似进到了什么清醒的梦境中,魔怔了般恍惚地看着蒸腾的热气,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四肢脱离了控制,一动都动不了,直到有人从后面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担忧地问:“肖暑?”
肖暑花了好几秒才让自己从那个状态里面走出来。
付秋野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握住他发抖的手指,皱着眉,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肖暑环顾了一圈四周,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你没事吧?”他又问。
肖暑低头,克制着肌肉的抖动,将煎鸡蛋放进自己的盘子里:“没事。”
“你现在看起来像一个白天的鬼,”付秋野依然站在他的旁边不走,“怎么回事?是失眠还是什么……”
肖暑放下叉子:“先关心关心自己的形态转换吧。”
他转身走到黄岐琛和陈晓的那一桌去,付秋野便跟着坐在了他的对面。
自从接了那瓶药之后,本来还遮遮掩掩怕他知道的付秋野已经彻底破罐破摔,又恢复了之前的态度,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在肖暑眼前晃悠。
剧组停工的这几天,每天都在烧钱,作为最大的投资方,付秋野看上去轻松得过分了,既能够躲开J市里的各种监视目光,又能每天看到肖暑,再烧一个月他估计都不眨眼。
所以导演也没有太着急,等雪停之后,又跟园区里的工作人员确认完安全问题,然后才重新开工。但停工的这几天,肖暑的状态越来越糟糕,他盯着眼前的盘子,强迫自己把里面的食物塞进嘴里,然后面无表情地咽下去,他旁边的黄岐琛道:“付秋野在看你呢。”
肖暑“嗯”了一声。
“你两怎么回事?我前几天还以为他终于想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