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真人不可!”
听闻栖璇真人此言,下首三位真人尽皆惊呼出声,栖策真人更是脸色微变,不可思议地问道:“师兄此言当真?!非是戏言?!”
栖璇真人手掌虚虚一按,束缚萧宁素的紫圈打开,萧宁素凤目滴溜溜地转着,不知为何栖璇真人一句话出,令三位真人竞相失态。
“三位师弟先不必这般惊讶,判道体与否关键在这个小姑娘愿意与否,萧,萧宁素,嗯,名字起的不错,你靠近过来,本真人有些事情要告知你。”栖璇真人扫了下首真人们一眼,对眼睛骨碌碌转着的萧宁素招手说道。
萧宁素甫一洗髓,身姿轻盈无比,如一支白羽,一迈步便好似饮酒宿醉了一般跌跌撞撞,娇呼一声,跳霓裳羽衣舞似得,情不自禁踮起脚尖打了个俏生生的旋儿,黑白玄色道袍本就宽大洒脱,衣角扬起,宛如是她真地要做只飞燕做掌上舞。
真人们莞尔一笑,无形中自有一股柔和气流将萧宁素托了起来,轻轻地坠在她身后,推到了栖璇真人身前三尺处。
栖璇真人起身离开座位,手中攥着一支白玉尺,微微靠近了些,白玉尺撩开萧宁素耳边鬓发,露出翳明穴位,萧宁素脸颊稍稍红润,已是很久没有男子这般贴地极近,白玉尺不经意间触到了她的耳垂,令她颇是羞赧。
“抬起头来。”栖璇真人见萧宁素忸怩地垂下了脑袋,有些好笑,他都活了快五个甲子了,红粉佳人天庭女仙不晓得云卷云舒间从指尖漏了多少出去,如何猜不出萧宁素个小姑娘心思,白玉尺一抵她下颌,支楞了起来,食指一点,指肚轻轻地萧宁素耳后抚了抚。
白玉尺上渐渐涌上一丝雾气,若不无比凝聚心神根本无法瞧见这沧海一粟变化,然而栖璇真人毕生所学皆在命理道格上,白玉尺被他温养许久,自然是洞若观火了,沿着翳明穴后平坦处一直朝脖颈与天灵盖际线滑去,食指一提,分过萧宁素柔顺黑发,最终点在头顶愈合地没有痕迹的婴儿囟门处,这才收回手。
萧宁素闹了个大红脸,她十九岁年纪不到众位真人岁数的一个零头,个个是人老成精了,偏偏容貌都维持得法,除去栖策真人看上去像刚过不惑,便是栖璇真人看上去都只是个二十余岁俊逸道人,世间男女授受不亲在真人眼中无非是凡间教条,不必当真。
可萧宁素不是啊,放在从前,有人敢这么做早被她提着素王追地满神州乱窜,除去韩瑜她实在是打不过以外,对她胆敢稍动意思的不长眼东西都被打弯过膝盖。行啊,不是想单膝跪地以表衷情么,那就跪着别起来吧!
寥寥几息却仿若过了亘古许久,栖璇真人总算是收回了爪子,返身坐回了上座,写着萧宁素生辰八字命理灵根的窄窄黄纸压在栖璇真人手底下。
“本真人方才以流景玉轮盘为主,你生辰八字为引,查探出了你的资质根骨,并定中了你的本命天格星辰,洗髓露化去了你大半凡间浊气,由此测灵根,唔,站着做什么,随意坐吧。”栖璇真人解释道,见萧宁素绞着手站在紫圈里,随手一挥,让她自己坐下。
栖策真人与其他两位黄衣真人面面相觑,哪有小辈在启灵典中坐着的道理?便不是启灵典,我等“栖”字辈真人不论宗内地位,单说岁数,个个都能做这小姑娘的曾曾祖父。果然是栖璇师兄,性情就是太过随和,任谁折腾都不发脾气。
萧宁素当然不敢狂妄到诸位真人平起平坐,栖璇真人说是一回事,她做是一回事,装傻作没听见。
“师兄,这小女娃的天格为哪座星辰?”栖策真人问道,栖璇真人随口说道:“昌禄格,命中注定与道宗有缘,是个小贵女。”
“启灵有两步,探中天格根骨即可,本有第三步也该一并进行的,奈何上古之后人间有所变动,贸然于凡人启灵时再做第三步,稍有不慎便是无可挽回之果,道宗多加考虑,启灵第三步是要待修士筑天门时再判道体,但筑天门时心神一分为二,纵然是定出道体,必定是远远不如一二三步一齐启开来的好。”栖璇真人毫不避讳地说道。
这时殿外木门轻叩,外边道童说道:“真人?”
栖璇真人不耐烦道:“让后边的站着去,等不急的就去问栖和,莫再打扰本真人。”
殿外道童何曾听过栖璇真人语气如此严厉,急忙退下,将等候启灵的其他道苗仙种引到了另一间殿宇内。
栖璇真人接着说道:“我观你资质绝佳,心性嘛,倒也说得过去,应当是能经受第三步判道体的考验了,虽说是途中痛苦无比,有魂飞魄散之危,但一旦判出了道体,内中无穷好处你这一世道途都受益不尽,你先坐下想一想。”说罢袍袖一甩,将萧宁素拂至他下首左侧。
殿门开启,走进来一个容颜俏丽的女子,同样是忘却了生辰八字,栖璇真人祭出无柄银刀,刺进心府,甫一刺进,那女子嘤咛一声,晕厥了过去。坐于栖璇真人下首的萧宁素托腮沉思,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如此又过了五六个道苗仙种,进来的却是数日未见了陈麟阁,面容坚毅的陈麟阁一身黑白玄色道服,怎么看都觉得好生别扭。
陈麟阁一眼看见了坐于真人下首的萧宁素,慑于真人威严,只敢挪了挪眼睛,仅是三日不见,萧宁素愈发出尘冰清,广寒谪仙一般。
陈麟阁两步启灵,资质同是不差,定在了甲木灵根上,栖策真人看向陈麟阁眼神简直是恶狼盯中了小肥羊,二位黄衣真人同样是捋须微笑,显然是动了收徒之心,栖璇真人却未留下资质较萧宁素更胜一筹的陈麟阁,直接送出了殿外。
栖策真人见状不解,说道:“师兄,这小子乃是万里无一的甲木灵根,天格命理皆是不俗,何不也予他一个判道体的机会?”二位黄衣真人也是附议道。
上座栖璇真人淡淡一瞥,说道:“我道你们三个是忘了判道体是何其之难,还是以为我已然碧莲出泥,更上一层楼了,无须再得多言,今日启灵典后,我便前往上重天闭关!”
座下三位真人大惊失色,栖策真人腾地站来身,不顾在小辈前失了颜面,说道:“师兄这是何苦?将萧宁素判道体自然是无不可,师兄又何以生出归隐念头?!”
栖璇真人暗叹一声,说道:“此间事宜我早已决意,师弟休要再劝,一应罪责我自会一力承担,先将今日事毕,再论其他。”
言罢转头看向萧宁素,问道:“你可想好了?莫要意气用事。”
萧宁素粲然一笑,刹那间蓬荜生辉,霎时芳华连栖策真人都觉眉目一亮,暗想这小姑娘只是启灵便如此出尘秀美,若是修为有成,驻颜有方,又是该何等倾动太华,令多少男修拜伏在石榴裙下?
“弟子,愿判道体。”
“不悔?判道体需受烧魂刺魄穿体杀格逼理缚命煎熬,此前刀入肺腑之痛与判道体相比只是云淡风轻。命理玄之又玄,差池之下即是毁命伤神,毁了一世仙途!”
“不悔。”
“最后问你,不悔?”
“弟子不悔。”
栖璇真人不喜反阴,一甩袍袖站起,殿门紧闭,殿内熊熊烛火应声而起。他是亲手测算萧宁素资质根骨,与那向来诡谲不定的命理天格。
眼帘浮现出定天格之象,栖璇真人心中一拧,以他之力只能暂且做到此步,往上便是他一个区区真人无法干预的了,唯独能做的就是判出萧宁素道体,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命格,竟要迫使他真的闭关以延气运。
见萧宁素允诺,栖璇真人意志不可改变,栖策真人三人自得连结法印,重新激发出殿内符阵,煌煌然显出两仪四象八卦图来。
一条金黄长绳飞过,将萧宁素捆缚原地,栖璇真人大喝一声,祭出两仪虚天镜,灼灼宝光照在萧宁素身上。
“动愈守静!”
一轮烈阳当天照下,瞬间萧宁素丹田气海沸腾,真气如有水银倾泻而下,心跳间漏的一滴不剩,内火赤龙咆哮飞出,得宝光照耀,赤龙喷出离火业障,纵然是萧宁素遭过两次内火焚心之痛,仍旧是痛呼出声。
“噤声!”栖策真人戟指一戳,萧宁素痛呼被止于咽喉,宝光照耀半柱香后,萧宁素七窍流出灼热鲜血,诸位真人直到见萧宁素七窍鲜血由红转金,才由一位黄衣真人掷出一方七角莲台于萧宁素脚下,源源清光与灼灼宝光相对,萧宁素陷入内火攻心而不死的境地中。
栖璇真人手握似金非玉的一柄法剑,发簪跌落,疾呼道。
“是故太一藏于水,行于时。周而或始,以己为万物母;一缺一盈,以己为万物经。此天之所不能杀,地之所不能厘,阴阳之所不能成。君子知此之谓道也。”
“刺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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