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斧头帮帮主刁无岸虽然不再关着冰若,却也不允许她离开斧头帮大寨半步,而且,也不肯白养着她。现下,这帮山匪便派给冰若一个在厨房斩杀牲畜剁肉去骨的工作,而梁兆生也被安排了个发挥其专长的誊抄打劫所获财物的差事。
父女二人虽然都在一个大寨里,无奈斧头帮寨子地界儿太大,厨房屠场与那账房也相隔甚远,最主要是父女俩皆是工作任务繁重天天忙得焦头烂额,遂二人也很少能见着面。
尽管让一个小姑娘整天磨刀霍霍向猪羊着实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他们毕竟知道冰若的来历,猎户村的小姑娘多多少少都是有动刀子的经验的,如此安排,倒也不浪费她的专长。
冰若自小就在山中打猎,可谓杀生无数。有时候,她也会感慨自己是不是杀孽太重,后来村子里来的一个癞头和尚一句话便让她豁然开朗。那和尚摇头晃脑念叨着:“生又何尝生,死又和曾死,生何其苦,死方极乐,我佛以死为度,彼岸往生……”自那之后,冰若便明知荒谬却坚持不懈地,抱着度化它们的奇葩心态,把它们剥皮去骨,剁炒煎炸……
这日,冰若拾掇了山匪们吃剩的肉骨头,带去马厩旁边的狗笼子喂黑子,不想竟在狗笼子外面看见两个人,那二人背对着冰若,面朝狗笼似在研究打量黑子,冰若一眼就认出那高帽子和玄色锦袍,正是那武平县捕快夏弦和那云州城首富独子洛风,
原来,好运也是会传染的啊,见此二人居然能从牢房里出来,冰若既欢喜又好奇,遂跑上前拍了拍那高帽子的肩膀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二人闻声回头,见是冰若,皆喜出望外,将将就要热泪盈眶,恍如他乡遇故知一般开怀。
原来那光头帮主派了小匪去云州城打听到洛老爷已经不省人事很久了,家里无人知道金库在哪,大夫人组织全家也凑了不少银子给那些小匪带回,光头便觉得再关着他二人也不太合适。
“那怎么不放了你们俩?”
“可恶的刁无岸、死光头!他说我俩必须留下一个给他做干儿子,决定不了谁留下,就一个也不让走!”
冰若哑然失笑,很明显,他俩还没决定好谁留下做这山匪少帮主。
“也不知展捕头什么时候能求得知府大人派兵来剿匪,那时候我们便可出去了。”冰若望望天,嘟着嘴道。
“别想了,那云州知府断然不会为了我等小小草民而出兵的。”洛风莞尔一笑道。
“为何?”冰若与夏弦异口同声疑惑问道。
“这帮官僚,无利不起早,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出得牢门,我们必有机会离开。”
……
这刁无岸连个小丫头都不肯白养,又岂会白养两个大小伙子?
洛风现下被发配至账房与梁兆生一同誊抄账目,计算财物数量,夏弦则被安排做了冰若的帮手,与冰若一道杀鸡宰羊。尽管多了两个帮手,一切工作依然多得仿佛永远做不完。
看着夏弦笨手笨脚的宰杀动作,还有满面拧成苦瓜,眉间沟壑紧得仿佛能夹死蚊子的模样,冰若又好笑又奇怪。
“你不是做捕快的吗?没动过刀子啊?”
“我是捕快,不是屠夫!”
……
匪窝里的日子忙碌而焦虑地过着,冰若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展离和云州知府派兵前来;夏弦满脑子想着洛风家里的一堆人什么时候能再多凑点钱送来,感化那光头放了他们;洛风却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从这守备森严的斧头帮大寨里逃出去。
无奈世事难料,他们三人心中所盼一个都还没实现,一场大风波却悄然而至。
在屠场门边看见那女子时,冰若还小小激动了一下。这山寨里,虽说也有一些山匪的压寨夫人和小娃娃,但是却都很少出来走动。难得见着个美人竟然独自个儿溜达到这屠场来了,果真新鲜有趣得紧。
可这美人看上去心情欠佳,与屠场里忙完一阵宰杀,刚刚歇下来的冰若与夏弦抹着眼泪诉着苦,那梨花带雨的忧伤神色着实令人动容,然则她目前遇上的这个麻烦却是冰若夏弦这两个自身难保之人也爱莫能助的。
这美人唤作柳烟,是云州城一家青楼的姑娘,可却是真真切切的卖艺不卖身,前几日倒霉催的被斧头帮二当家,也就是那光头刁无岸的弟弟刁无底给绑来了斧头帮做压寨夫人。不过因为这柳烟十分刚烈,直到现在也未让那刁无底得逞染指,只是日日在这虎穴之地,夜夜要应对那刁无底的威胁恐吓威逼利诱,这柳烟姑娘已然快要精神崩溃了。
冰若和夏弦虽然没办法解决,但也都是有侠肝义胆的年轻人,便也安慰那柳烟再坚持忍耐,等官府来救或者等大家想出逃离的办法。得了安慰,柳烟心下才略略好受些,辞了二人回去自己的住处。
真正是人皆有命,他二人怎么也想不到这见柳烟的第一面却也是最后一面。次日清早,那柳烟姑娘便一头撞死在了大寨门口那大斧头上,脑浆迸裂,画面甚凄惨。
屠场离那大斧头本也不远,冰若和夏弦挤过围观的一众小匪,便看见了这惨烈的一幕。二人心中皆是恼怒悲愤,懊悔至极。早知第二日会发生这么个结果,昨日就不该劝她回去,而是想办法把她先藏起来再说。现如今人已死了,说什么也晚了。
向周围小匪打听了方才知道,原来这二当家刁无底一而再再而三地妄图染指柳烟不成,恼羞成怒,最终还是在昨天夜里强暴了这可怜的姑娘,遂这刚烈的柳姑娘便一时想不开,一早寻了短见。
冰若和夏弦自然对这惨剧的发生心怀内疚,皆暗暗发誓待剿匪之后,定要将那刁无底绳之以法,斩首示众。
岂料,还没等被绳之以法,这刁无底便一命呜呼。
现下二人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刁无底的尸体,双双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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