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留守天神、两个皇重司掌司,一干仙侍宫婢,一众天兵天将,外加一黑一白两只宠兽,把整个弥罗宫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未寻见个什么类似兵符的玩意儿。
这天帝老大,不会把兵符随身带着了吧?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位宫娥姐姐,双手捧着个闪闪发光的牌子,袅袅婷婷向着我的方向走来!
不会吧,找到了?别给我!
但见凌霄宝殿上的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旋即意味深长地将我一望,本仙见状,扭头就跑,却被金星远远扫过来的,不知怎么变得如此之长的拂尘,直直绊住,差点摔一跤,我回过头狠狠瞪了那老头儿一眼。
哎,这宫娥姐姐,果然不负众望地将那闪闪发光的碍眼兵符交到了我的手上。自然也怪不得她如此会挑人,因为这宫娥姐姐,正是雪英殿的侍婢,这在场众人,她貌似也只认识本仙。遂,天降大任,避之不及!
月下仙人咳了一声,摸了摸他那又长又厚实的胡子,操着似乎有点哑的嗓子缓缓道:“老夫以为,这位宫娥仙子,甚会识人。冰仙灵力修为,九重天众神皆知,老夫以为冰仙乃现下暂掌兵权之最佳人选,不知诸位可有意见?”
此刻,本仙只觉有一群野驴在脑中奔跑呼啸踩踏而过。
我咬唇抱拳向月老拱手道:“月老仙师,冰凝年幼,要论灵力修为,怕是还不及月老仙师的一半呢,不如……”
话没说完,便被可恶的太白金星生生打断,但见他捋了捋雪白的长须,弯起嘴角微微一笑道:“冰仙莫要谦虚,凡人都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冰仙可不就该勇于担当,也好给天界这些个晚辈神仙们做个榜样?”
现下我算是看明白了,但凡长着白色长胡子的老头儿,定不是什么好人!
“吾等皆盼得冰仙以身作则,以解天界燃眉之急!”金星一顿,专注看着我,竟对我郑重一揖:“还请冰仙莫要再推辞!”
“请冰仙莫要推辞!”一堆人向我抱拳作揖。
我数了数,这一声请冰仙莫要推辞来自约摸五个声音,果然,这些个武将不擅长像文仙们那样掰扯得头头是道,却很会重复以及烘托气氛。
见我还在犹豫,嫦娥姐姐上前拉起我的手,语重心长谆谆教诲,如亲娘对亲儿一般说道:“冰凝,你难道不为元风想想吗,若西海夺位,元风以后岂有活路?”
嫦娥姐姐一语中的,我登时如醍醐灌顶,拿了兵符就往弥罗宫大门奔。
大门紧闭,四周布满结界,但可以听见外面西海军队的叫嚣呼喝声。
我将兵符向半空抛去,登时金光迸射,空中铺设出五片光影,光影从左往右闪现出五位天将,形象鲜明。因我在《六界英雄传记》中见过画册,故而认出他们依次分别是:持目天王、增长天王、广目天王、多闻天王,还有居于最中间手持宝塔的的托塔李天王。
想是九重天各路天兵天将都掌握在这五位手中,我对着光影抱拳颔首,郑重严肃道:“各位天王,在下冻天冰仙冰凝,现持天帝军符,代行兵权,尔等听令!”
五位天王单膝下拜。
“诸位天王请以弥罗宫凌霄宝殿为中心,持目天王,你率两万天兵剿杀东天门处叛党,守卫东天门!增长天王,你率两万天兵剿杀南天门处叛党,守卫南天门!广目天王,你率两万天兵剿杀西天门处叛党,守住西天门!多闻天王,你率两万天兵剿杀北天门处叛党,守住北天门!托塔李天王,请带两万天兵剿灭弥罗宫四周西海冰将,进驻弥罗宫!”
然则,他们虽然一个个恭敬下拜,却对本仙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指令置若罔闻,无人答话,一个个低头垂眼,默不作声,简直要气死本仙!
终于,李天王抬头从光影中注视着我,恭敬得一板一眼说道:“冰仙,恕难从命,我等见军符如见陛下,必当下拜,然我等只能听从陛下一人之号令!”话毕,又垂下头。
真正是笑话,你等既然只听天帝一人号令,那什么破兵符还有个锤子用啊,这九重天界,真正是和观尘镜里的一些凡世小国一样形式主义得匪夷所思。
见这波人没半点用,调不来半点兵,我气得收回兵符,直接用力往地上扔去,被那金星拂尘一扫接住。
“冰仙,这可扔不得啊!”
“又没有用,留着干嘛?”
……
现如今,我们被困弥罗宫,天帝也不知所踪,没有其他天兵支援,也不知道外面的其他神仙怎么样了。我尤其担心炙弦,他这火爆脾气,不知会和控制火云工的西海兵将发生什么样的可怕冲突。
这时,弥罗宫外突然安静下来,似乎有大人物来了。
“里面的人,快些收了结界,你们的天帝陛下不会回来了,本王将是你们的新主。”
不阴不阳得意至极的声音,想必就是那西海龙王。
“谁说天帝回不来,这凌霄宝殿上的龙椅就是你的?”我不屑地隔着大门和结界朝外面的猖狂之徒喊话。
外面安静一会儿,那人又高声说道:“何人在问?”
“冻天冰仙冰凝。”
“哈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冰仙啊,冰仙何时将本王的火灵狐尾还给本王啊?”
真正是恬不知耻,西海这一家子,脸皮齐齐厚得匪夷所思。
这厮如此胆大猖狂,必是料定只要控制住天帝,便无人能调动得了天兵天将,且太子元风又失踪,他们西海果然是挑了个好时机。
“报告大王,炙弦神君刚刚放火烧死了火云宫外围的西海兵将,逃离了九重天,有人说,见他往西海方向去了!”一个小兵突然来报。
“随他去吧,他找不到天帝的。”那西海龙王淡淡道。
听说炙弦去了西海,我心下更加担心了。若他在火云宫好好呆着便罢,这孤身前去西海着实太过危险。
“冰仙,你莫要帮着这天帝,你可是冻天城的人,你的正主雪英冰仙,可是死于天帝之手,我看你不如与我联手,替你的主上报仇。”
我惊了,虽说我与这雪英冰仙并没什么感情,但是他是元风的母亲,天帝的妻子,我师父的梦中情人,怎么会死于天帝之手?
见我没有反应,那龙王继续道:“看来冰仙并不知情啊。想当年,雪英诞下风神不久,天魔大战,天帝身负重伤,炎烈要求他以雪英的命作为交换,只要他交出雪英,魔界承诺百万年内,再不出兵天庭。其实炎烈本就是想灭冻天城,擒贼先擒王,自是要从雪英下手。只不过你们的天帝,为了自己和天界,牺牲了冻天冰仙,牺牲了孩子他妈,哈哈哈,好个顾全大局的帝王啊……”
我突然生出一丝心寒,周遭空气渐渐变得凝冷,杨大侠他们皆在不远处用复杂难言的眼神望着我。
我仰天一笑:“替母报仇是风神的事,雪英,我不认得。”
我似乎听见门外狂徒冷哼一声,踱着步子走到一边。不一会儿,门外又响起一个如梦似幻的女子声音:“冰仙,莫要执迷不悟,认贼作父。”
是梦姬的声音,我登时火冒三丈,隔着大门怒斥她:“好个梦姬,你利用火焰蛇对红龟的一片痴心,哄骗她散去全部修为,再将她毕生修为吸收至迷笛,催眠天帝和众神,帮助乱臣贼子,你该当何罪!”
一声迷幻娇笑。
“冰仙果然聪明,只不过,除了稍加利用吸收了她的修为之外,我未有半点欺瞒于她。冰仙可知凤凰为何到现在还在魔界不回来,皆是因这天帝老儿容不下他!上次本神只与冰仙说过,凤凰是本神最为钦佩之人,其实,他亦是本神最为钟爱之人……”
我一时愕然不知所以。
此时此刻,我心乱如麻,并非因为什么梦姬凤凰之说,只因我如梦初醒后知后觉想起来她之前提到的,一个莫名其妙的词:“认贼作父”。
我绝不可能是冰仙的孩子,何来认贼作父一说?
像是能看穿我的心思一般,梦姬迷幻的声音又道:“不管你是不是雪英的孩子,这世上你最不该背叛的就是雪英,哈哈哈……”
我愣住,门里门外,皆是匪夷所思的一片寂静。
缓过神来,我心想,也许这一切只是他们的攻心术。梦姬最擅长这一点,天帝如此修为高深,却也必有软肋,而梦姬,最擅长利用这一点,不然,她岂能控制天帝这样的至尊天神?现下也许她对我也在用这一招了。
“哈哈,随你们怎么说,管他天帝回不回来,管他什么恩怨情仇背叛不背叛,就算天帝死了,六界至尊之位也轮不到你西海龙王或者梦姬!”
“哦?轮不到本王,那轮得到谁?你吗?哈哈,我看你……怕是没这个资格!”
又是一片杀气弥漫的寂静,我感受到,大门外的人已经开始集中灵力对着我们的结界施法突破。
月仙、金星、嫦娥、朱雀、二郎真君、度厄星君、千里眼、顺风耳,皆面色沉重凝冷地看着我,看着弥罗宫大门。
一场杀戮,一点一滴,不徐不缓,凝聚酝酿,我看见杨大侠他们都拿出了法器,连小黑和白泽兔,也收了平日的可爱模样,变得狰狞、可怕。
“她没资格,本神可有?”
一阵狂风平地起,飞沙走石,卷起片片梨花落英,熟悉的梨花香蔓延四溢出,如同当年玄穹宫中的浓郁气息……
弥罗宫四周的结界被狂风席卷湮灭,砰然破碎,弥罗宫大门骤然大开,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咣当”!
门开了,风停了,人静了。
不知是被狂风吹散拨开,还是门外的一众兵将突然被什么唬住,但见众人自觉主动分开队列站立弥罗宫门前两侧,开辟出一条极长、极宽的大道。
风灌满了他的袍裾和广袖,白衣少年乌眉水目,面容雅润,泛着珍珠般清新出尘的光泽,与周遭全副武装执枪戴戟的一众兵将形成鲜明对比。
他带着六界最温柔、最美好的浅笑,踏着我见过最清新俊逸的步子,既有仙风道骨,又不乏王者气度。
他含笑望着我,明眸璀璨,亮若星辰,一刻也未曾从我身上移开,由远至近,直至眼前。
一只温润的手轻轻抚上我的侧脸,春风扑面,时间静止。
“凝儿,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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