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应试当日,中皇城一改往日宁静清远的氛围,变得格外热闹。只是,因为大量外人的涌入,让仙境也难免沾染了几分喧嚣聒噪的俗气。
二狗素来贪热闹,趁着应试尚未开始的间隙,硬是拉着我去往位于落云坪的市集闲逛。此时离应试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多数应试者都在市集驻留,但见小小的市集上人头攒动,行人往来如梭,只怕不下数百人,心中不由暗叹,这中皇城果然是盛名在外,竟能吸引如此多的人前来拜师。
面对如此盛况,我倒只是心意可可,虽然在中皇城待的时间不长,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这里清逸绝尘、远离世俗的生活,甚至对中皇城多了一份莫名的亲切感。
我颇意兴阑珊地穿梭于人群间,目光漫不经心地四处游离,顺便打量着那些应试者,他们服色各异,但大多手持兵器,从步履形态来看,其中不乏身怀奇异者。只不过,应试者之中,有些人或面有狡色、或目露凶光,看起来并非善茬。我虽一无是处,但自幼的经历却让我颇能察言观色。
与我不同,二狗对于这样的场面显得兴致颇为高昂,这边瞅瞅,那边瞧瞧,玩得不亦乐乎之余目光时不时就瞄向行人的腰间。二人逛了一会儿,二狗忽然顿住脚步,一双眼睛直盯住不远处的一个人,那人一袭黑袍,身形清瘦却腰杆笔直,头上一顶竹笠遮去大半面目,只露出刚毅唇角及轮廓分明的下颔,此刻,正于街边一摊位前驻足。
我快速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他腰际悬着一枚龙形玉璜,质地纯净,几近透光,看起来相当名贵,当即便明白了二狗意欲何为。不一会儿,果见他刻意放轻脚步,径自朝了黑衣人而去。我忙伸手挽住二狗的胳膊“你想做什么?”
二狗轻斜目光,指了指那黑衣人,轻声道“姐,你看那人,大白天的便如此穿戴,行迹鬼祟,一看就不是好人。”他嘻嘻一笑,“咱们被那臭小子骗了三个铜铢,如今正好囊中羞涩,不如来个顺手牵羊……”
不等他说完,我便截道“咱们在霍邑时虽偶有偷鸡摸狗之举,却也是因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但凡有一点活路,咱们绝不能再当鼠窃狗偷之辈。况且此地是中皇城,人家待咱们有救命之恩,咱们可不能在人家的地界惹事生非。”我一面说,一面又不经意地想起了那日少年临别之言,遂与二狗道“你可记得前几日那少年与我们所说的话?”
二狗略想了想,冲我摇了摇头“他信口开河说了那么多,我哪能都记得住?”
我微微皱起了眉心,道“他让我们扪心自问往日行事为人是否问心无愧,若不是,便即刻下山离开中皇城。而这中皇城的入门条件便是通过‘鉴心’试炼,鉴心……鉴心……”我喃喃重复着“鉴心”二字,心下蓦地一动,“他那些话会不会与‘鉴心’试炼有关?”
二狗大是不以为然“那臭小子满嘴跑马车,他的话也能信?姐,你可别忘了就是他害我们白白跪了两天两夜,下次若再让我遇到,我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他一面咬牙切齿地撸了撸袖子,一面转头,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他诧异道“才转了个头,那人怎就不见了踪影?”
我闻他所言,亦随他转头去看,摊位之前果已不见了方才那黑衣人,顺便往四处瞧了瞧,不见其影,我这才暗松了口气,走了就好,省得二狗惦记那块龙形玉璜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我将挽着二狗胳膊的手放开,道“上午出来得早,逛到现在我肚子有些饿了,咱们去前面的酒楼吃点东西。”
二狗怔了怔,随即有些丧气地耷拉了脑袋“酒楼?咱们可是身无分文。”
我一笑道“中皇城今日喜迎八方宾客,食宿全免。”说罢,拽了二狗往市集唯一的酒楼——汇翠雅居而去。
此刻早已不是饭点,但汇翠雅居不大的两层竹楼内却依然人满为患,想来这世间还是爱贪小便宜的人多。
多亏店小二指引,我二人才得以在二楼靠窗处寻了个位置与人搭桌。与我们同桌的是一老一少,老的并不十分见老,看起来五十出头,六十未到,虽然相貌平平,身形微胖,但那双不大的眼睛里却神采奕奕。坐在他侧畔的少年倒是与我们相仿的年纪,文质彬彬,长得甚是眉清目秀,身后还背着个硕大的书篓,这会儿正一手抓了一个肉包子一个劲儿地往嘴里送。二人年纪虽然相去甚远,只是衣着却类同,皆蓝衣白衫,袖口处绣了朵盛开的冰晶雪莲,唯一不同的是老者的冰晶雪莲四周以金银线加绣出祥云图案。
我素知世间的名门望派历来都有将各自的门徽印记标示于衣饰之上的传统,以作昭示身份之用。看来眼前这一老一少并非爷孙,而是同门。
那老者甚是慈眉善目,他目光和蔼地望着邻座的少年,口中却半嗔半骂道“吃慢些,瞧你这狼吞虎咽的模样,又不是饿死鬼投胎!”
少年并不在意,自顾猛吃,半晌,口齿含糊道“饭食乃立命之本,若不吃饱喝足,接下去又怎有力气赶路?”
“人家出粮,你就出命!”老者似是无奈地叹气一声,“天权师兄最是风雅,若是让他瞧见你这副吃相,定要罚你在紫麓阁抄经三年不可。”
少年先是一愣,随即嬉皮笑脸地说“师尊虽然道法高深,可教中俗务繁多,只怕无暇顾我,只要师叔不说,他老人家肯定不会知道。”说话间,又将一个包子送进了肚皮。
老者白他一眼“你当我这个师叔是假的么?。”
少年似是不惧,依然微笑着道“追根究底,弟子失态,师叔您老人家有一大半责任。”
“关我何事?”老者愣了下,不明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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