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大堂只有柳问情一人在独自等待着,四周连一个招待服侍的下人都没有,只有最开始一个小厮给柳问情倒了一杯热茶之后放下茶壶,便再也没有人来了。她像是一个正在等待着宣判的死刑犯人,目光呆滞的看着前面的空空如也,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但是何家提出来的要求一定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何府花园内,何松涛与何松岳相视一笑之后告了一声辞就转身去寻找柳问情了。何家兄弟密谋不可谓之不大,柳问情的战斗力明显要高于云藏锋的,而且凭借何松涛纵横欢场多年的经验,这柳家小姐对云少侠用情颇深,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恐怕柳家小姐会被对云少侠的喜欢冲昏了自己的头脑而做出一些不可以被常理所判断的事情出来,即便是委身下嫁于何松涛这种荒唐事情。
至于怎么保证放走人之后,柳问情不会仗着武力做出反悔的事情来,何松岳也已经想好了,那就是让自己这个在别人眼里纨绔不成材的弟弟今晚就要了柳小姐的身子,他相信在这方面来说,江湖上没有几个能够比何松涛更有经验和本事的了。
正当柳问情等得心焦之时,何松涛在下人的搀扶之下慢慢从外面走进里屋来。
出于礼貌,柳问情还是站起来迎接何松涛这个主人家的到来,何松涛还是像对待一个来谈生意的尊贵人一样对柳问情说道:“姑娘久等了,请坐请坐,不必拘礼。”
柳问情缓缓坐回原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旁边侍奉的下人有一些目瞪口呆,二少爷这一举动完全看不出来像是在对待刚刚刺了自己一剑的仇敌,反而像是生意上的朋友,了解何二少爷睚眦必报个性的他们怎么能够不感觉到惊讶呢。
双方坐定,柳问情没有急着开口说话,她在来到何府之前也从小虎和凤至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何家的事情,知道何家有一个才智近乎于妖的何大公子,刚才既然何大公子叫何二少爷去议事,相比就是商量何家应该开出的条件应该是什么了。
所以刚才还心急如焚的柳问情看到何大公子来找何二少爷之后,心里就不是那么着急了,只要对方开出条件就说明还有希望,怕的就是对方和自己死磕,什么都不要,那才是真的没有办法。
果然,何松涛还是开口对柳问情说道:“姑娘,刚才家兄叫我去议事,怠慢了姑娘,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多多见谅。”
柳问情不咸不谈的回答何松涛的话道:“久闻何府何大公子才智近妖,不知道开出了怎么样难办的条件让小女子去做呢?何二少爷也别磨磨唧唧的了,既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不妨提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到底能不能行。”
何松涛笑着说道:“姑娘真是爽快,我就喜欢姑娘这么爽快的人。家兄说了,姑娘的要求不是不能满足,只是姑娘要答应何家一个条件,那就是委身下嫁于我何松涛做妻子,两边自然就成了一家人,一家人不为难一家人,到时候姑娘自然是想见谁就见谁,想放谁就放谁了。”
柳问情听到此等要求,岂能不惊,心中又气又怒,说道:“什么!何家竟然提出此等要求来,不觉得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吗?”
何松涛这个时候倒是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样子,拿起放在桌上的茶碗,用茶盖温柔的拨开浮在翠绿的茶汤之上的茶叶,浅浅的抿了一口,再缓缓放下茶杯,而后说道:“姑娘也不必着急,我和家兄自然都料到了姑娘听到我们的要求会是这样一个反应,但是既然是提出条件来,姑娘你就可以慢慢考虑,我们不着急。关押云少侠的地方是何府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一处秘密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所以自然是不能告诉姑娘。”
“再说了,云少侠武艺高强,倘若当真放了他,不仅是我何家的一个损失,也是养虎为患,放虎归山啊,何家也面临着被一个高手所时刻威胁着的局面。但是姑娘所展露的功夫在何某看起来实在是玄妙至极,比云少侠的功夫要强上许多,如果姑娘肯委身下嫁过来,那么何某倒是再也不用担心养虎为患的祸事了,到时候成为了一家人也不再分什么你我了,何家的秘密对姑娘来说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对了,到时候还有一个麻烦事情希望姑娘去办,那就是希望云少侠不会把我何家的大秘密泄露出去,毕竟事关重要,不放在心上不行。至于云少侠不再来找麻烦的事情,也拜托给姑娘你了。”
“好了,何家的条件就开在这里了,姑娘答应,何家自然也就信守承诺,放走云少侠,姑娘要是不答应,要么就把何家上下杀个鸡犬不留,然后自己去寻找云兄弟的下落,要么就离开何府吧,毕竟何府还是一个男人当家做主的地方,姑娘长时间在此逗留恐怕有所不妥,有损姑娘的清誉。”
柳问情听完何松涛的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羞怯、愤怒、悲伤、苦闷、仇恨等等情绪不一而足,她一直深呼吸着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她想要爆发出来,但是却怕自己忍不住一剑杀了眼前这个混蛋,顺便再屠了这个充满着心计和丑恶的地方。
她不算高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可以把一个女孩子一辈子的幸福都砸在自己的手里,只为了寻求一刻心安,这何府的两兄弟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怜悯之心吗?一点都不把所谓的人当做人来看待吗?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不禁感到后怕,自己这许多年来的心境修炼竟然被一下子就攻破了,连愤怒这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情绪都统统涌上心头,但是她毫无办法。
她转念一想,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不去答应何松涛无理的要求,她一想到云藏锋,心里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萌动着,让她的舌根发麻,如果给不了这个人自由的话,她恐怕寝食难安,更何况她一开始就做好了一切准备,见识过乱世的她自然知道女人在处于弱势的时候是多么悲惨的结果,自己也不例外,所以她早就做好了为云藏锋牺牲自己的准备。
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柳问情已经不自觉的留下了两滴泪水,这两滴眼泪从她的颧骨滑落,流过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她分明是在笑,为自己的这个决定而笑,她终于明白了,为云藏锋牺牲了自己是对他们两个这段孽缘的成全,也是对云藏锋救治妹妹柳问心的恩情的报答,她可以确定了,她深深地爱着这个带给她痛苦的小孩子,也稳稳地放下了,从今以后,他们两不相欠。
等眼泪滴落到地上,柳问情也随之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你,等你放了云藏锋,我就和你成亲。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要见一见云藏锋。”
何松涛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眼前的这个女子落泪竟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何松涛这才仔细端详眼前的女子,他阅女无数,长得比眼前女子漂亮的数不胜数,身材比她好的更是一大片,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样一个充满着仙气的女子。
但是何松涛不敢对这样一个武功卓绝的女子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情感,他知道如果此时的自己心软了半分,何家就会因为自己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对她说:“我答应你,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今晚我们先洞房,别误会,我不是想要占你的便宜,实在是这是一个保险的措施,为了防止姑娘你后悔而大发雷霆,我们何家可承受不起。”
都已经答应了别人要成亲的要求,区区洞房又能算什么呢,柳问情只是略微思考了片刻就答应了下来。何松涛说是不想占她的便宜,但是在柳问情答应的时候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喜出望外的神色溢于言表,立马吩咐下人设宴要招待柳问情。
天色渐晚,全无防备之意的柳问情喝了很多酒,还能防备什么呢,都已经答应了别人所有的要求了,她还需要防备一些什么呢。她醉了,醉得心甘情愿,她想也许醉了就没有这么疼了,也许醉了就能够当做自己做了一个噩梦,醉了也许就感觉不到了,醉了也许就能够给自己一个借口了。
一直守在何府街对面的曾剑见到天色渐晚,柳问情却迟迟没有从何府里面出来,心里难免有一些担心,仗着自己人矮个子小翻墙而入,绕过了巡逻的卫队,碰巧就看到了抱着酒醉的柳问情的何松涛,他想要去救人,却看见何松涛身影一拐进入了一个房间,房间外面就是一队护卫,护卫们训练有素的分布在各个地方拱卫着这间屋子。
他没有了下手的机会,他知道他现在出手,恐怕连房门都进不去,就会被护卫们抓起来,他打不过这些人。
曾剑就这样待在十数丈之外看着房间里面发生的一切,柳问情已经喝得醉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曾剑不住的这样安慰着自己。何松涛也没有吹灭房间里面的蜡烛,从窗户上投下来的黑影慢慢的重叠在了一起,伴随着一声弱不可闻的痛呼,曾剑的心碎了。
他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被人压在身下的样子,甚至压着女神的人是自己的场景都没有设想过,那一声痛呼也许对于别人来说根本听不见,但是对于曾剑来说就像是一记闷雷,重重的在心底炸响。他眼睛里面包含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奔腾而出,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一般夺路而逃,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晚了,一切都晚了,当时就不应该犹豫去不去救人,不应该在外面观望;完了,一切都完了,所有的梦想与希望,所有的美好与憧憬,都随着那一声因为疼痛所发出的轻呼声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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