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给这个世界的定义,是没有悲伤这一类负面情绪的,因为不太喜欢以悲剧结尾的故事,而今自己却是一遍又一遍的尝试。洛雨晴很多时候都会刻意地忘记初见时江澈的脸,可又一次次的在梦里清晰起来。
洛雨晴第一次见到江澈始于一个夏天,源于一场考试,归于一个人。
或许江澈都不知道,他第一次被人定义为坏孩子的时候,他在奋笔疾书。
很多时候,考试不只是学习不好的学生害怕,成绩拔尖的亦是如此。
盛夏午后的蝉鸣声日渐高亢,刺痛了耳膜。教室里不知道传来谁的低声咒骂,在被老师制止之后,便又归于安静,只有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诚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着听着就习惯的。
洛雨晴盯着前面的窗口很久了,久到她都忘记了时间的难熬。作为班长,她得树立榜样,不能提前交卷,哪怕是她已经做完了。
可是,嘿,她闲得无聊的时候,无意的往窗外一瞥,竟然看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在飞鸽传书,接着就是坐在窗外低着头飞快做题的男孩,那个在她班级上的男生却是一本正经的在拿着演算纸涂鸦。
日光把那个男生点缀得更加立体,白体恤、黑头发。在逆光的剪影下只能看到一双修长的手,握笔的姿势很好。兴许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明目张胆的作弊,洛雨晴并没有出声。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江文交了试卷,走出教室。洛雨晴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然后就是一阵谈话声传入耳中。
“下次我可不帮你了,自己做。”
“我的亲哥,那我不是做不来嘛,不然哪会拜托你。”
“什么叫拜托,我又没跟你说好,”那个身影停顿了一下,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接着道,“不对啊,我只不过从你们学校经过,你怎么看到我的。”
“……”,江文自然是不会说的。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洛雨晴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心里懊恼之极,男生走路都是这么快的吗?累不累。午后的阳光很刺眼,她眯着眼睛才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一眼过去平淡无奇,再看一眼就会觉得有些味道,甚至觉得有些怪异,就像蜡像馆里的雕塑,经岁月流转之后,有种心安的感觉。洛雨晴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移开了目光,觉得遗憾的是他此刻是没有表情的。
还有就是不解做坏事被发现之后,怎么能这么平静呢?
“哎呀,原来是班长大人,放心了,不会抢了你的第一名的,我哥有分寸的。”江文笑嘻嘻的回怼着。
“你……”洛雨晴气坏了。她本着学习是自己的事,学不好不可能靠别人一辈子才告诫他的,怎么能说她是在意第一名呢?再说,她怎么就比他差了,她就不相信那半个钟头他能做完几道题,又能对几道。
带着这种不满的情绪,洛雨晴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尤其是江澈,对于他这种漠视的态度极其不满。心道好歹你也出个声呗,说几句好话就放过你了。
那时候的孩子没什么勾心斗角,却满腔热血,恨不得把每个人都拉回迷途知返的道路上。可见,身为班长的洛雨晴在这条道路上走了很远。故而,洛雨晴踢了一路的石子,嘴里念念叨叨的问候了江澈一路。
这天在回家的路上,江文有些心虚的问走在前边的江澈,“你估计我能得几分啊?有没有故意错几个。”心里想的是最好不要太高分,不然他就惨了。
江澈有些无辜的摊开手,“放心,你这次的分数肯定比我高。”不等江文说话,又继续道“因为我在做你的试卷的时候发现我错了两道题,所以我给你改正过来了。”
靠你爷爷的奶奶的,江文哆嗦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大抵是他爷爷的奶奶的也是他爷爷的奶奶。羊肠小道上,江文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走着上坡路,再也不敢奢望江澈帮他做试卷。
在之后的无数个等成绩的日子里,江文求菩萨告奶奶的希望分数低一点,最好不要第一名,不要超过班长。只可惜,梦里班级上单科第一名的称号,如愿的挂在他的头上。
恶梦成真。
……
这些画面是洛雨晴听江澈描述后自己脑补的情节,不过江文那一科确实拿了班上第一名。像是在她突然出现了一座大山,让很久都没有动力的她心思开始活泛起来,她开始打听关于他的事,从名字开始。
而当她想起这和经常在院子里捡到的纸飞机上的名字是同一个,这个未曾逢面就已经被她记住很久的人,他会幼稚的在飞机上放飞自己的秘密,也会帮人家考试作弊。可是,学习又那么好,她开始分不清这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十三岁的洛雨晴为这个问题发愁了很久,直到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苏小樱,又把捡到的纸飞机送到江澈面前,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江澈,你又往我家扔纸飞机。”这些在大脑里被重新唤起记忆时,洛雨晴却没了当时想笑的样子。
只因为回不到最初的样子。
是因为长大?
还是只是因为时光。
江澈看着洛雨晴上了楼梯,然后消失在楼梯口。中午吃饭时阳光透过玻璃留下的剪影,也照不穿他脸上的漠然,就像她埋头吃饭时自己望向她的目光。她不得而知,也看不到,之所以不解释,大概是认为没必要了。
就像现在还躺在收件箱里的短信,是“还有的。”而不是考虑是寻求帮助还是想要帮助,是付出还是无助。
他不知道是自己看得还重,还是她看得太轻。所以他自以为是的认为别人能懂他话里的意思。
其实,谁都不会懂。
因为本就没人能懂。
江澈回到教室,看着依旧明媚的春光,拿出课本,在空白页上写下了三个字。
失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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