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腹诽之语要是宝大总管能听到,一定会逐个握手,并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加上一句:“后心也难测啊。”
宝成是宫里为数不多知道楚静宸第二个身份的人,他见过顾然和轻尘的相处模式。从前只要轻尘姑娘一来宫里,那几天陛下的眉梢眼角都浸着笑意,连下头的小太监们战战兢兢跑来问自己该怎么办的次数都少了好些。
可是在某一天,轻尘姑娘摇身一变,成了洛王府的静宸郡主。他虽然吃惊,又觉得事情本该就是这样的,轻尘姑娘给他的感觉本来就不只是一个江湖中人那么简单,那种骨子里的气势和高贵总归是藏不住的。
再后来,轻尘姑娘,哦不,应该是静宸郡主被封了中宫,那之后她对陛下的态度却像是变了一个人。除了恭顺之外,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疏离和抗拒。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应该是相敬如宾,皇后娘娘单方面的相敬如宾,但陛下似乎对于娘娘的这种态度转变很是不悦,可又无可奈何。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帝后的关系不知从哪个时间点开始好像恢复了些,娘娘不仅特地提醒太医院院正给陛下诊脉,又熬了枇杷汤。可谁知道那天去了一趟定远将军府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回到了冰点。
从定远将军府回来的那天,陛下周身气压低得像一座随时要压下来的冰山,还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看了一天一夜的奏折。自己虽然困得要命,却不敢打瞌睡,等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腿上已经被自己拧得青紫一片。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了?
那天之后直到中秋宫宴,陛下都没有再去见过皇后娘娘,可谁知中秋宫宴那天,,顾然居然新纳了一个宝林。一开始宝成不以为意,陛下对皇后娘娘的情意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现在只不过是两个人在闹别扭,纳了一个与皇后娘娘有些相似的人说不定也只是陛下赌气而已。
可他没想到陛下好像真的很宠幸这个女子,每夜宿在那不说,无论这位念宝林提什么要求,陛下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甚至纵容她在自己面前不遵礼数,不守规矩。
这么多天了,陛下再没进过其他宫殿,可中宫主子倒好,不理不睬,全当没有念宝林这个人。
宝成觉着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了。难道陛下真是因为念宝林长得与皇后有几分神似,所以真的动了心?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就像现在,这位念宝林正腻在陛下身边撒娇,拦着不让陛下看折子,陛下也就真的由着她去拿自己手里的折子。宝成面部抽搐,等会念宝林下去了,陛下肯定又像前几回一样,绷着脸一副随时要发火的样子。
宝成眼看着陛下阴晴不定的频率越来越高,就越发觉得自个儿的脑袋不安稳,每晚睡觉都做脑袋搬家的噩梦。他若是把这些梦整理成一本书,可以命名为《论伴君如伴虎的一百种死法》,流传开去,必然是“闻者伤心,阅者落泪”。
南熏殿里头不安宁,与此同时,后宫的其他娘娘们也坐不住了。
前段时间帝后大婚的时候,陛下每日宿在洛阳宫,这没什么好说的,这些嫔妃们也不敢多说。而且顾然一贯就是冷清的性子,她们也没怎么把自己的不得宠放在心上。可宠幸的对象换成了其他人,尤其是身份比自己低的人,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乐姬,不就是会弹曲子吗?真不知道陛下喜欢她什么?”
御花园里,几个嫔妃坐在一处闲聊,说话的是张贵仪。
“听说乐府的那些伶人们从小就跳舞弄曲的,最会狐媚人的。”夏婕妤一脸不屑,眼神却很是嫉妒。
淑妃坐在一边,没有搭腔。她虽然也很是讨厌这个念沉,但她到底身居妃位,不想同其他嫔妃乱嚼舌根,叫人笑话她轻贱自己的身份。
“你们难道没发现,这个狐媚子长得和皇后娘娘有些像吗?”张贵仪见四下无人,小声说道。
“不要胡言!”淑妃听到这句,柳眉一竖,“皇后娘娘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一个宝林岂能相提并论!”
张贵仪起先被吓了一跳,等淑妃说完,还是凑过去轻声道:“姐姐,难道你没有这么想过?依我看,陛下与皇后虽是伉俪情深,但皇后娘娘到底是大家闺秀,端庄持重。而这个乐姬仗着一张与皇后娘娘有些相似的脸,又会打扮,爱在陛下面前搔首弄姿的,陛下才被她迷惑了去。”
夏婕妤说:“淑妃姐姐,嫔妾也觉得贵仪姐姐说得有道理。陛下到底年富力强,还是喜欢艳丽些的女子的。咱们之前未免太守规矩了,今后也得多打扮打扮,才能得陛下青眼啊。”
“就是。咱们姐妹总不能被一个乐姬抢了风头,也要未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你说对不对,淑妃姐姐?”
淑妃虽然没有表明态度,但难免还是心志动摇了。
后宫的日子本就寂寞,谁不想得到陛下的宠爱呢?
人在守着本分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受到一些诱惑。而最后在贪婪和本分的战斗中,贪婪总是大获全胜,这就是人性的缺陷。
虽然宫妃的例银有限,但她们的母家本来都是朝中最有权势的家族,送些补贴给她们在宫里头打点不过是小事一桩。
皇后娘娘这段时间连自己的宫门都很少出,还免了晨昏定省。而淑妃是这后宫里头除了皇后之外位份最高的,连她都按捺不住,带了这个头,原本平静的后宫一下子热闹起来。宫里头一时间争奇斗艳,每日后宫的主子们,甚至宫女们都在谈论最时兴的衣服样式、珠宝款式,穿戴用度渐渐奢侈起来,还兴起了攀比之风。
其实楚静宸并非不出宫门,只是她的出门方式极少有人能察觉得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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