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加勒比海了。”安吉丽娜在一个光线穿透水汽微微发亮的清晨,对索尔说,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压抑的喜悦和兴奋,还有怀念。
她嗅到了空气中属于加勒比的特殊的风的气息,跟五年前,她第一次踏入这片海域时的一样。或许相比较人类短暂的寿命来说,这点时间还不够让这片大海做完一次完整的呼吸。
离开加勒比海生活的大半年长得仿佛一个世纪。
而现在,承载着她航海生涯里大半的海域重现呈现在她眼前。它的每一丝波纹、每一寸凌光,包括天上鸣叫的海鸥和海面跃出的海鱼,都和安吉丽娜的记忆点点重合。
索尔显然没睡醒,他打了个哈欠,略带烦躁地盯着将他从地板上摇醒的安吉丽娜,起床气未消。
“只不过是回到远点而已,离你夸口说得征服大海还一点边都沾不上,白痴。”索尔伸手抚平乱翘的金发,没好气地说。
安吉丽娜对索尔的态度并不感到十分意外,她毫不在意地继续道:“要知道,我们离船长已经很近了,噢,还有老杰克那个笨蛋,不晓得他那把老骨头还能撑着他过今年的圣诞节吗?”
离尤利塞斯也近了,不管是他是活在某个角落还是埋骨深海。
但是,这个名字只在安吉丽娜的嘴边转了一圈,就带着些许苦涩回到她的肚子里。
“那种怪物一样的老头子……”索尔的语气和缓下来,情感不明地嘟囔着,“大概只有全世界的海盗全被飓风吹走,他才可能会死吧。”
马丁内斯船长和老杰克在离开时交代过,他们会定居在西班牙皇家港,无冕的海盗首都。这也正是安吉丽娜的新生号即将前往的地方。
兜兜转转,再次回到原点。
“他们一定会吃惊的,我们带着一艘属于自己的船!”
“一艘还没有劫过任何东西的海盗船。”索尔夹杂着嘲讽说,“这艘船上的船员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名义上的船长已经将船定义成海盗船了。”
安吉丽娜耸耸肩,“这不能怪我不是吗?我们已经满仓了。再说,新生号被黑色准男爵那个混蛋弄得破破烂烂的,不要成为别人的目标就不错了。”
这都是客观原因,安吉丽娜不会说出来,事实上她还没有把握能凭借这么一艘失去所有炮火和大部分水手的船,指挥一次像模像样的接弦战,更别提剩下的人里,没几个船员心甘情愿地听她的话。
安吉丽娜每天都必须装得大大咧咧,然后过得小心翼翼的。她懂得海盗的套路和喜欢的目标,尽管暂时无法骚扰别人,但她知道如何规避被不必要地骚扰。
上岸后,她必须立刻招募一批新人,一批她自己的人。
由于归心似箭,安吉丽娜不断地增加航速,在两天之后,他们就靠向了大陆。
这些天的航行让她多少感受到了一点当年尤利塞斯的难处,她面对的是一群不满于海盗统治的半吊子伤患,而尤利塞斯面对的却是整整五艘船的针对他的身强力壮的海盗!
尽管这不意味着安吉丽娜对那家伙不和她商量、还险些将她害死的怒气完全消散了,不过确实没有了最初非得把他杀死的决心。
大多数时候,她都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不管闲事的船长,随便这群原本就不属于她的水手做什么。不过今天,当新生号稳稳地停在码头上,安吉丽娜第一次让所有人都聚集到甲板上,包括女人和孩子,她现在已经知道那位落魄的女人曾是个男爵夫人。
“如你们所见,我们到大陆了。”安吉丽娜悠哉地靠在船舷上,扫视着基本快要恢复元气的水手们,“现在,我要你们做一个决定。留在这艘船上,或者,离开。离开的人可以从仓库里拿走每个人等量的金银器,从此自由,要在这个海湾落户,或是乘坐别的船回欧洲,都不会有人过问!”
她略微停顿,诡异地笑起来。
“至于想要留下的人,我必须告诉你们你们将来的命运。我要干回老本行,让新生号成为海盗船,而留下的所有人,都得下海当海盗!”
“该死,我就知道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不会想什么好事!”
“海盗!我可是正经的公民——”
“我要走人,给我这几个月的工资,还有应得的金子!”
“太急迫了,这种问题应该让我们多考虑几天……”
或许是身上的伤恢复原状,安吉丽娜察觉到他们的底气似乎比之前足了许多,还敢当着她的面就开始咒骂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终于,一个水手从人群中站出来,“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占有我们的船?男爵夫人这种不忠的女人无权支配丈夫的财富,男爵先生死了以后,这艘船应该属于——”
他话音未落,安吉丽娜已经冲到他眼前,动作比最机敏的闪电还要快,她飞起一脚,踢在男人的肚子上,正中最脆弱的内脏。男人迅速倒在地上,张着嘴控制不住地吐出夹杂白沫的唾液,说不出话来。
“你们如果自认有本事的话,当然可以试着夺船,就像我做过的一样。”她拍拍身上的灰,扬着头说,“不过,我想你们还记得一些教训,是吧?”
其实在马里奥·马丁内斯船长的教育里,并不那么崇尚暴力,他甚至曾希望将安吉丽娜教育成不输给城堡里贵族小姐的出色淑女。毫无疑问,他失败得很彻底。在无数摸爬滚打中,安吉丽娜发现某些情况下,动用武力真是出奇得好用,胜过大部分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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