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淮的院子平时一共有四个丫头当值。
白日里各有活做,到了晚间,四人轮流值守。今晚,轮到姜雅,这是她第一次值夜班。
想到傍晚时分,其他几个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姜雅心里发虚。
庄子里的人为什么每每谈起大少爷来,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明明大少爷看起来温和亲切,对她们这些丫头都十分有礼...只除了夕食过后面色不太好,但那也是因病痛折磨。
不过,一到晚间,大少爷的确有些不太一样。
不喜人近身,也不让人到房里伺候。
姜雅打了一桶热水,抱着盆子守在屋外,越想越多。
院子里灯火半暗,冬日里的冷风吹面,姜雅瑟缩了一下,往屋门靠拢了些,又不敢把身体贴在门板上,生怕惊到屋里的人。
夜色渐浓,除了风大些外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姜雅看着黑夜困意袭来。
就在姜雅头点胸几乎要睡过去时,只闻风声的暗夜里突然有断断续续的女声传来,姜雅一瞬惊醒。慌乱抱住手里的盆子,张开又闭合的腕臂上悬挂出来的衣袖被风吹出飒飒声,姜雅差点怀疑刚才真的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呜——呜——”
风声比往常还响,姜雅咽了咽口水,怀里的盆子被抱得更紧。
刚才的声音,到底是她在梦里,还是......
不能再想了。
姜雅咬住唇,把水桶移到廊柱后,背靠在廊柱,双眼紧紧盯着屋内。
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别乱看。挨过这个夜晚就好。
“呜——呼——”
可是姜雅不过十五岁,一个小女孩罢了,在这种地方怎么能够不去想。
闭着眼便全是黑暗,睁开眼,又都是昏暗的影子。
地上的影子?
姜雅愣了愣,发现地上被灯笼映地老长的一道影子像极了人。
是她自己的影子吗?
姜雅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米浆堵住,那口气想咽也咽不下,恐惧蓄积在胸口——她自己的影子明明是在前面才对.......
这种时候根本不应该转头,但姜雅觉得脖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这道影子到底是什么.......姜雅转过头。
原来人在恐惧到顶点之时,是根本没办法发出声音的。
姜雅身后真的站着一个人。
穿着血红的嫁衣。
那个人低着头,一声不响地站在廊柱后,和姜雅背对着背,不知道站了多久!
昏暗的火光不甚清晰的打在浓厚瑰丽色华服上,长长的袖子几乎垂直在地面,而穿着衣服的那个人面容全部隐藏在黑暗之中。
“哐当————”
盆子落地,发出一声响。
姜雅整个人跌坐在地面。身子抖如筛糠。
这个响动没有引起院子外,或者是屋子里的动静。
而那个穿嫁衣的人好像是被这声音惊醒。红色绣鞋移动了一小步。
姜雅双手往后撑地,冬夜里,全是冷汗。
一想到她可能和这个不知是人还是鬼的东西呆了大半夜,脑子里全是惊慌。
快逃。
于是姜雅飞速爬起,往院门外冲去。
“好疼......”
离院门一步之距,头发被人扯住。
姜雅眼光往肩上看去,红色的嫁衣覆盖在自己的肩膀上,好像要和她穿的衣服融合到一起。
“救.......”
艰难吐字。
姜雅被拉了回去。
拉住她的是那个东西的衣袖。
红通通一片,缠着金线。
冰凉的温度袭满全身。
穿着嫁衣的人和姜雅面对这面,乌黑的发丝下,姜雅终于看到这个人的样子。
那张脸!
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震惊和惧怕,钻心的疼,刺骨之痛。
姜雅在无边黑暗里失去知觉。
血腥的场景没有出现,刚才的喧嚣似乎随着姜雅的昏睡而消失不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吱呀——”
一场静谧之后,屋内的门缓缓打开。
赤着上半身的男人一步一步走来,地上躺着两个人,不对,与其说是两个,不如说是一具已经散发出尸臭的尸体和一个人。
“嘭——”
不重不响的一声,红色衣角消失在紧闭的屋子里。
冷风呼过,灯笼歪歪扭扭,昏暗的光照在那具尸体上,瘦得不成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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