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眼见儿的东西,没看到屋里这些宣纸遭了水染,墨迹都看不真切了?若是这等劣物污了伯爷的眼,可是要治你这下贱丫鬟的大罪,还不快快处理干净了去?”
丫鬟闻言,浑身一个激灵,只见何氏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自己一眼,她便身体快过脑子地上前将那紧贴着昌平伯面皮的宣纸尽数撕了下来,死死攥在手里。
“夫人,伯爷他……”丫鬟看着即使掀了浸水的宣纸后,却依旧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的昌平伯,压,声音里带着惊恐与颤,“好像,好像没气了?”
“嗯?”何氏皱皱眉,指尖在昌平伯鼻尖一试,立即横了丫鬟一眼,“没用的东西,伯爷只是昏了过去,你且去叫个太医来,只说伯爷病危……”
她语气一顿,又加了句话:“顺便叫人去白氏那些叔伯家里都告知一声。”
丫鬟听着何氏的吩咐,低垂着头出了屋,正巧与何氏的贴身大丫鬟玉枝碰上,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丫鬟便忍着方才的震惊与惊吓小跑着出了院子。
“夫人。”玉枝进了屋给何氏躬身行礼,目不斜视,不曾将分毫目光落在榻上生死不知的昌平伯身上。
何氏见她回来,淡淡问道:“人可是找着了?”
玉枝上前给何氏捏了捏肩,低声道:“回夫人的话,如今京城里凡是府上能搜查的地方,无一例外都被搜过了,仍不曾见白恪少爷与李氏的身影,除非白恪少爷攀上了哪家权贵人物,否则……依奴婢猜测着,怕是白恪少爷与李氏如今已不在京地。”
“不在京地,白恪与李氏那个贱人又能在哪?”何氏却冷笑着不信,“眼下秋闱在即,白恪好歹也是苦读几载的读书人,我可不信他就这般甘心错过今次,况且这母子两身无长物,若是出了这京都,又要如何生活?”
玉枝沉默不答。
何氏揉着额角:“罢了,继续派人搜,若是还搜不到,就叫人在秋闱那日的考场外守着,不信抓不到那母子二人。”
玉枝点点头。
何氏见着玉枝沉默,推开她捏在自己肩上的手,忽然问道:“玉枝,你伺候我几年了?”
玉枝道:“自打夫人嫁入伯府时,玉枝便伺候在您身边了。”
何氏复又道:“一眨眼都过了这么久……玉枝,你可曾怪过我不曾放你出去,许个好人家?”
玉枝慌忙跪在地上道:“玉枝不敢,能守在夫人身旁伺候,是玉枝这辈子的福分。”
何氏嘴角微微勾着笑,弯腰去扶玉枝的胳膊,似是笑着说道:“我总是知你心意的,你可是我最贴心的的丫鬟,旁的那些小丫头总不如你伺候的好,我呀,可还要长长久久地将你留在身边。”
玉枝闻言,这才缓缓抬起头,脸上也露出个感恩的笑:“夫人。”
何氏安抚住玉枝,用带刺绣的手帕压了压唇角,复又缓缓开口说:“方才那个丫鬟……”
玉枝疑惑抬眸,不确定道:“……夫人?”
何氏便说:“原本瞧着该是个机灵的,但到底是不如你沉稳,待过了今日,你便叫管事将她打发了罢。”
玉枝与那丫鬟不相熟,却多少了解那丫鬟是府上管事从牙婆那头给一批买来的下人。
乍一听何氏要打发了对方,玉枝不确定说:“她本不是伯府上的家奴,这若是打发出去……”她想的是若是将人逐出府去,万一那丫头不是一个嘴角严密的,将伯府上的事抖漏出去又得有的头痛,倒不如将人打发到庄子上,再配个家奴将人看紧了来得好。
但这话挺进何氏耳中,何氏却只淡淡道:“既不是府上家奴,便只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牙婆里买来的奴婢,若是再将人遣送回去,想也知道那丫鬟以后的日子要如何不好过,这得罪了主家又不会伺候人,牙婆也定不会再将人好好养着,唯有被送去烟花之地……
玉枝想着,心底不由打了个颤,可何氏既然放了话,她只念着那丫鬟可怜,却半点不敢替对方多说一句话,应了声是后,便继续小心翼翼伺候在何氏身边。
宫里头的太医提着药箱踏进伯府时,白氏宗族的几个叔伯辈的族老也登上了门。
何氏整了整衣衫,又叫玉枝给她将脸画白了一些,这才推门出去,装着一副悲戚的模样叫那太医快写进去看诊。
白氏族老之一,也就是昌平伯的堂叔在前厅里踱步来回,旁边几位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白家旁支的长老也各自面含忧色,唉声叹气。
何氏一露脸,一众族老围上来便要问明情况。
何氏用手帕微微掩着面,用哀哀戚戚的语气说:“前几日看诊的太医还说伯爷再养些时日说不定便能开口说话了,谁知今日瞧着竟像是不得好……”
昌平伯的堂叔苍老的面容表情不变,只是沉声道:“如今伯爷病危,身边却无子嗣看护,实乃悲切,老夫只看着伯爷后继无人,才不得不出面问一句,伯府中那个庶出的孩儿是真不见了?”
此话一出,他身边的族老无不附和道:“何氏,你且与我们几个老东西实话交代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何氏便是等在这儿,闻言便落下几滴眼泪,哭着道:“诸位族老有所不知,我那早早去了的嫡子原是精心养在府上,之所以得病去世全是因着李氏陷害于他!我查明各中真相后悲愤欲绝,质问李氏,原想要将她押送官府问审,谁知李氏那庶子却趁着伯爷病重,府上正乱之时偷偷将那犯妇带出了府!”提及李氏,何氏口吻中则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过了许久才好似冷静下来,对屋内几位族老苦笑一声,“……只是我是个没本事的,那二人的下落我如今也并未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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