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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想想,又觉得很不甘心。” 程光顿了顿,语气一转,有些悲凉起来,“我本科就是天体物理,研究生三年博士又三年,十年啊,全都搭进去了。结果呢?现在一事无成。我这几天就在琢磨,是我根本不适合搞这个,早点退出算了,还是说也许我再坚持一下,就能做出点东西,看到点希望呢?”

    谢栗一时间没讲话,他想起了谈恪。

    谈恪提过他以前是搞高能物理的,谢栗忍不住在心里揣度,他当年离开学术圈,也是因为看不到前途吗?

    他实在很难想象那样的人也会有黯淡无力的时刻。

    但仔细想想,这确实是没法回避的可能。

    谁敢打包票自己手里的研究一定会有个结果呢。

    程光说了半天,自觉也没什么意思,挥挥手,爬起来继续干活。

    师兄弟两个人头对头折腾到十二点,终于摸到一点头绪。

    谢栗握着鼠标一整晚,手腕又酸又麻,他一边甩手,一边说:“是标准库的锅没错了。明天还是重新引用一下,我再优化一下数据存取,下周一差不多就能好。师兄,周末你就休息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当打发时间了。”

    程光家里有老有小,能有一个周末不用操心这些,对谢栗实在是非常感激。

    谢栗和程光在办公楼前道别,自己背着包,沿着枫林路往宿舍那边走。

    程光之前说的话,令他如鲠在喉。

    谢栗之前没有太考虑过毕业后的事情,仿佛这条学术的路是理所应当走下去的。博士毕业,去做博后,然后在学校里找个教职,就像沈之川那样,一边做研究,一边教学生,一辈子这么顺顺当当就过去了。

    今天程光这么一说,他才猛然意识到,可能沈之川才是少数人,少数能顺顺当当将这条路走下来的那部分人。

    兰大的枫林路白天还是个学生游客都爱来打卡的景点,但到晚上就有点渗人了。

    遮天蔽日的枫树连成片,路灯和天空都被遮得严严实实。风一吹过,叶片就相互摩擦着,发出飒飒的低响,好像有人在贴着耳朵说话。

    谢栗抱着书包七想八想,一会想明天过来该怎么修 bug,一会又在想程光的事,过一会又想到谈恪身上去了。

    他想如果能问问谈恪当年是怎么离开学术圈的,也许能给程光一点建议。

    他快走到宿舍楼门口,忽然听见有一个声音在风里细细地叫他的名字。

    谢栗顿脚仔细一听,差点连头皮都麻了,瞬间联想起那些没影儿的校园传说,顿时拔脚就往宿舍楼冲。

    那声音尤不放过他,紧追不舍,还在后面断断续续地呼喊:“谢栗--谢--栗--”

    谢栗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眼看博士楼前站着两个人,惨叫着冲过去:“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博士楼前站着的正是给他抹云南白药的江湖游医小吴,小吴被他吓一跳:“有鬼?哪有鬼?”

    谢栗蒙着头胡乱一指,顺势躲到小吴身后:“就就在那边。”

    小吴伸着脑袋:“哪呢--啊,这不是宋易吗?”

    谢栗从小吴后面伸出头一看,果然是宋易,喘着气往这边走,脸色难看得像女鬼。

    第11章 奥尔特星云 三

    宋易喘着粗气走过来:“谢栗,你跑什么?”

    谢栗抓着凝聚态理论博士小吴的裤腰带,自以为说话声音很小:“小吴,你看他像不像女鬼?”

    小吴将宋易上下打量一番,非常赞同:“他虽然是性别男,但面色青白眼神恶毒,神似女鬼,具有灵与体,虚无与真实的双重性质。这应该就是所谓波粒二象性在现实生活中的具体写照。一代圣人玻尔兹曼还曾经曰过所谓真实世界是由并不具有真实…”

    宋易咬牙切齿地打断这两人旁若无人的胡说八道:“谢栗,我有话和你说。你过来。”

    小吴左右看看,立刻选择明哲保身,借口自己的论文还没有看完,拉着另一个人就跑了。

    谢栗拽了把肩上的书包,里面还装着方教授的资料,很沉:“道歉就不用了。”

    宋易的男神形象破灭后,他就很不想见到宋易,生怕自己没忍住再给宋易来一脚。

    宋易冷笑:“你把我打了,还要我向你道歉,有这样的道理吗?”

    谢栗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对峙般沉默了数秒,宋易仿佛突然让步了,换了语气:“分手的事情,我有部分责任,我可以道歉。但是你打我,也不对吧?”

    他说着,连表情也渐渐温和下来,仿佛刚才的狰狞只是谢栗的幻觉,他还是那个众人印象里温和体贴的学长。

    他换上善解人意的腔调,继续说:“我可以不追究你打我的事情,毕竟你那时情绪激动,不理智,我可以原谅。但我有个条件 --”

    谢栗不说话,歪着脑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拿脚踹地上的叶子,像个对抗成人说教的小孩子一样。

    “我那篇论文的分析模型,我知道你做完了。你把东西给我,我就不追究你打我的事情。” 宋易的声音十分温柔,“我们好聚好散,分手以后还是朋友,好吗?”

    谢栗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仍旧忙着踩地上的叶子,划来划去,好像是什么很有趣的事情。

    宋易被数度无视,忍无可忍:“谢栗,我在跟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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